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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新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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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正午,贺归林从小院的门出去,到了城内药铺聚集处。

风姰在摊子前坐着,手摇着一把蒲扇。

所幸贺归林给她制了一把大的油纸伞遮阳,不然这江南夏日的热怕是更会从天上侵袭下来。

他们几月前初到这座江南小城时,贺归林拿出攒了许久的银子,在盘下一座府邸后仍有剩余。他说要替风姰买下一家商铺,给她开医馆,却被风姰拒绝。她只软磨硬泡让贺归林给她开了欠条,借来了支起这看病的小摊子的银两。

她说既是她的梦想,便该她自己奋斗了让它生根发芽了才是。

她太了解依托别人要付出的代价,因而尽管是贺归林,她也不能全靠了他。

百姓对女子行医的不信任依旧,风姰倒没有泄气的意思。纵使是每日都无人光顾,她也能欣慰地想这说明人们安康,少有疾病,是好事。

“阿姰,家去吃饭了。”

风姰托着腮,满面笑容,看着往她这边来的贺归林。

“归林,你今早都做了些什么?”他们一面收着摊子,风姰一面问。

“回家了你便知道了。”

将摊子上的小物件放入包袱,贺归林将布条在胸前打了个结,拉住了风姰的手,二人一块往家中回。

乐之恰好将贺归林今早制的东西都擦洗干净,放在院子中阳光下晒着。

捏起竹席上众多木刻的小雕像中唯一的一个小碗,贺归林捧到了风姰眼前:“阿姰,我为你做的木制冰酥酪。”

风姰略微弯下腰来,双眼盯紧了他手心里站着的小碗,看清了里边实心的木头确乎是水波荡漾的模样。上边留出几粒凸起,被点缀上了嫣红,想来是在模仿冰酥酪上的红豆。

她嘴边笑出两个小窝,杏眼愈加明亮起来。

是了,五年前,她二人在乞巧节上因着一碗绕路买回的冰酥酪彻底亲密了感情。而今日是她二人重逢后一块过的第一个乞巧节,这冰酥酪正是应景。

乐之与友之各自挑了一个木制线团、木制灯笼,四个人便上了饭桌吃饭。

午后,小憩了一会儿,四人便提着贺归林做的小物件和写的字到了市集上,开了摊子,趁着乞巧节的节日烘托,红红火火地做起了生意来。

贺归林写的字颇有自成一派的风格,加之手巧,做出来的东西精美,这便成了他离开楚宫的月钱后养活自己这个小家的两样东西。

摊子的东西极快被卖了个干净,此时尚未黄昏,四人便归了家来。

吃过晚饭后,乐之兄妹两个先一步出了门去闲逛,风姰与贺归林不急不慢关了门,预备往灯会去。

江南人家,小桥流水。一条不宽大的河流贯穿城池中央,两侧紧盖起了相连的房屋,隔水相望。

盛夏的树开得甚茂,给河面盛出大片的阴凉。宛若一块绿色翡翠的水中隐隐约约动着细小的鱼儿,时而露出头来,在水面嘬出一圈又一圈的荡漾。

灯会在对岸,风姰与贺归林见这黄昏的日头依旧晒人,便从后门出了家里,从小石阶上下到了河边,候着渡人的木船经过。

船尾长长拖着的橹在船夫的手中来回摆动,划开平静的水面,带着船上的三人往对岸的终点缓缓摇过去。

太阳离了天幕后,天色很快便暗了下来,却还没有到完全漆黑无法视物的境地,只是给人们的眼睛上了一层深蓝色的朦胧。

河面上往不同方向游动着的船只都点上灯笼,在水面上印出了摇曳着的迷雾似的灯光。

船只并肩又交错,船夫放出嗓子来唱着独属于这片温柔水域的民歌小曲。乐曲的节奏融在橹木的晃动里,飘到两岸人家的炊烟当中。

温婉的风水养人,此处百姓的语言软软的。

风姰只能把这些话听个大概,还是从先前简简那处学来的。

她与贺归林二人并着肩,坐在船头,看远处近处的人家一盏盏灯逐渐打了起来。

她陷在船夫的俚曲里,看河岸上已妆扮得妍丽的姑娘们三三两两在走动。

她有些陶醉,感受到河面上轻拂过来的风就闭了眼,脑袋轻轻地搭到身旁贺归林的肩头去了。

贺归林以为她困倦,便没打扰,由着她合眼直到船靠了岸。

二人携手上到河岸,进入了人群里。

江南的乞巧节,对赛巧举办得少,这边重得是放孔明灯。

天色这才刚尽黑下来,放孔明灯的地方已聚了不少人。

此处开了个灯会集市,各样形状的花灯皆挂了上来,已在发着暖色的光亮。花灯是姑娘们自制的,每一盏灯下都有一个姑娘的心愿。

风姰拉着贺归林,仔仔细细地把每一个心愿皆看了一遍。

她托起心愿牌读着,嘴角便上了笑。

姑娘们有偷偷写下祈求织女给她与心上人牵红线的,有简单地希望家人平安顺遂的,也有暗自下着决心要逃离宅院的。

每一张牌子都无署名,字迹也各异,风姰却觉仿若看见了生动活泼的每一个少女。

瞧风姰看得起劲,贺归林也弯下腰来,同她一起看着、念着。但他的目光,更多地是放在被灯笼映红的风姰的侧颜上。

读完一个有趣的愿景,风姰扭过头来对贺归林笑。

贺归林嘴角的笑向来浅淡,但眸子里的情感充沛,溢出在他二人周遭嘈杂的人声里,把眼前的姑娘裹了个紧。

他伸出手,轻轻摩擦过风姰的脸颊。

她的脸终于不再消瘦,重新有了先前那样恰到好处的婴儿肥似的肉,摸上去软软的,不像那会儿在国都,单是轻触就碰到了骨头。

两人穿梭在熙来攘往里,有奔跑的孩童回头看着玩伴,往他们身上撞来,几人都来不及闪开,所幸只是撞开了风姰与贺归林相牵的手。

孩子回头规规矩矩对他们说了抱歉,他二人笑着说了原谅,继续往前踱步过去。

有姑娘侧目过来,双眸毫不掩饰地放在贺归林身上。

风姰抬头看看自己身边这个确乎俊朗且颇有鹤立鸡群意味的男子,估摸着他也察觉到身边多了不少打量的目光,他的神情有了僵硬。

姑娘松了他的手,挽上他的手臂。

大概是灯光太晦暗,让过路的姑娘瞧不清她们十指相扣的手。

风姰扯了扯贺归林的手臂,贺归林弯下脖子,把耳朵送到风姰的嘴边,以免她的话被喧闹吹散了去。

“你离我再近一些。”

回想起五年前乞巧节夜里风姰的退缩,贺归林现下简直是要在心里点烟火放鞭炮了。

他的脸在笑意里俯了下来,很快地在风姰唇上落下一个吻后起来,丝毫不影响他走路的。

明显感知到身边过路的人们都因着他的举动顿了顿动作,风姰涨红着脸,几乎要将自己的脑袋埋到胸膛去。

听见她的嘟囔,贺归林抿唇笑得更欢,低下腰来与风姰的脸平齐:“阿姰说什么呢?”

风姰扫了他一眼,不清晰的话传到他耳朵里:“这么多人呢……”

贺归林却得意地挑挑眉,理直气壮道:“比起牵手、挽手,这法子可谓一劳永逸。更何况,我亲自己的娘子,何错之有?”

他的声音一点没压低,直立着背脊,把话都散在了周围人的耳朵里。

风姰拉几下他的手,猛猛点着脑袋,心里巴巴地求着他别再说话。

逗风姰是件极好玩的事儿,贺归林乐此不疲。

每回把风姰惹得羞怯到想遁地后,他还装得出一副无辜的模样,自顾自地把脸偏到一侧去暗笑。

“阿姰,快到放天灯的时辰了,我们过去吧。”贺归林深谙“适可而止”的道理。

两人寻了块地站着,预备好方才买下的孔明灯。

有首当其冲的天灯离了人们的手,往上飘过去了。

风姰与贺归林托着那已然点了火的灯,红红火火的光暖在他们脸上。

他们将灯往上托举,它就轻飘飘地往上直去。

他们仰面,千盏天灯如碎金在黑幕浮沉,与那满天星河争辉甚至更胜一筹。暖光浸过全城的屋瓦,把零碎的星火盈满在底下站着的人们的眸子里。

千百人皆一块站着,竟无一人说话的,他们皆抬着脸、含着笑看那占满苍穹的祈福灯。

成双成对的男女牵紧了彼此的手,独身立着的人在心里默念灯上的话,双手合在一块放于胸前祈求。

“阿姰!”

“殿下!”

熟悉的声音好似穿过千山万水,落在璀璨下站着的一对男女的耳中。

他们回头,看见背着包袱、浑身亦是被天灯的光包围着的许久未见的两个挚友。

欢笑还来不及爬上风姰与贺归林的嘴角,文邈与啸也就已奔过来,拥住了他们。

风姰被文邈抱在怀里摇晃,她越过文邈与啸也的脑袋,对贺归林口语。

贺归林对她笑着点头,很是同意她说的。

姑娘说:“我们写在天灯上的心愿之一这就实现了。”

那一盏从风姰与贺归林的手中飘出去的孔明灯混在无数祈福灯里,把他们的愿景带到了很高的似乎能触碰到神明的地方。

它的上面是贺归林的字迹:

“愿春风不料峭,常过人间;愿寒来暑往,总与身边人执手;愿万事顺遂,梦想早成;愿挚友安康,岁岁常相会——岁在实沈,月明星稀夜,风氏与贺氏祷于城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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