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法并非万全之策,若最后未能成事,许仙君莫要怪我。”
祁容礼顿了顿又补充,“也莫再做这般自毁身体之事。”
徐星星一怔,坐回了石台,认真道:“你能帮我,我便很感谢了,事情成不成本就与你无关,我怎会怪你?若是最后什么法子都用尽了,那我自会死心的。”
听徐星星这般说,祁容礼遂放下心,开始慢慢道来:“这思惩崖大门有一,小门无数,门门都有众多修士把守,如今你在此处,想必把守之人更多,所以从门出,行不通。”
“相传此崖乃神之法器所化,石壁有抑制灵力周转之能,后来我昆仑先祖造此牢狱,又镶嵌法宝两万八百八十八颗,引来地底的蓝泉之水,这般布置,便是大乘修士被困在此,亦无法逃出。”
徐星星很想认真听,但总有种听地理老师讲述地壳组成部分一样的感觉,于是,这几天好久未升上来的困意,在此刻涌了出来。
祁容礼看出她困了,眉角又不自觉抽动两下,便停止枯燥讲解,很快进入正题:“但便是这般密不透风的牢狱,之前却逃出过一人。”
“谁?”徐星星立刻精神了。
祁容礼接着道:“百余年前,天剑宗俘获一邪修,不曾想,把他关入思惩崖的当晚,他便渡劫晋升,那夜道道天雷劈落思惩崖,渗入山体,而思惩崖自建成之始,此等稀罕事还是头一回。”
徐星星问:“思惩崖……破了?”
“并未,思惩崖是万年前神器所化,不会如此轻易被毁。”
徐星星再问:“是那邪修逃了??”
“他死了。”祁容礼抬眸,“短短几年便从化神升至合体,这天劫若是只他自己承受,定渡不过去。”
徐星星:“……”
怎么这么像在讽刺她。
祁容礼轻浅地勾出一笑,道:“天雷能量依次递增,在最后一道雷降下时,这满洞玉石霎时熄灭,失了效用,虽只一瞬,但在那邪修一旁住着一犯人,此犯人修至合体上层之境,犯了杀戒被缚在此,而他便是抓住这一时刻,用上全力,将此牢狱最薄弱之地,炸开了一个洞。”
徐星星听到这里立时支棱了起来:
“那个洞在哪呢??”
“已经修补,昆仑怎会放着明晃晃的洞不管?”
祁容礼道,“那犯人利用水池与地下蓝泉略有空隙之处,在天雷于水里壁中折射扩散时,顺应雷电之力,炸开洞口,从地下水向外逃脱,实在聪明。”
“那他跑了?”
祁容礼摇头:“并未,蓝泉之水有阻塞经脉之能,再则,当时思惩崖值守的修士皆为精锐,他只逃了不过半个时辰,便被抓回来了。”
徐星星:“……”
有些心酸怎么回事?
“将那洞修好之后,昆仑各大宗门便紧急商讨思惩崖重修事宜,以防此事再此发生,可还未来得及修缮,魔神睺渊便降世了。”
“所以……此事搁下了?”
祁容礼点头:“是。”
徐星星又问:“所以……你意思是,若是再遇天雷,我还是有机会再炸开一个洞的?”
“正是。”
“我爹不知此事?他不会事先防范?”
祁容礼垂眸:“他不知。知道此事的人,只我一人还活着了。”
见徐星星诧异,他便解释道:“过境峰当时虽未负现下职责,却是各大宗门商讨事宜的紧要之地,而有资格登上过境峰的修士,非宗门长老,也需是掌门亲信。而许翼当时,并没有此等资格。”
徐星星:“……”
这话从别人嘴里说出是装逼。
但从祁容礼口中讲出,却只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之前的事她也听闻一二,什么祁容礼乃千年难遇的天赋之子,什么御兽派最有潜力成仙的修士。
毕竟自祁容礼拜入昆仑,在每年举行的比试大赛中,御兽派连年拔得头筹。
魁首是谁,毫无悬念。
祁容礼与他的本命灵兽宁宁,其灵力境界是同届修士,不,是数届修士心中难以逾越的巅峰,听说当时还把如今的玉丘之主罗川揍得在床上直接躺了一个月。
顾诺许翼更不用说。
那时她的父亲和师叔,大抵连与祁容礼交手的资格也无。
“那逐魔大战结束后,你怎么不跟我爹说?”
“忘了。”
徐星星又噎了一下。
倒也能理解,毕竟当时宁宁还生死未卜。
“况且,逐魔大战突然爆发,这思惩崖中的犯人不是被押到阵上杀敌,便是被事先斩杀,这狱很快便空了下来,失了用处,就这般持续了快上百年……”
说到此处,他轻咳一声,缓缓道:“直到我来到此处。”
徐星星:……
你还挺幽默的。
说到此,徐星星已将全部信息接收完毕,但问题是:
“我从哪去找天雷啊。”
“你先寻一可靠之人打听昆仑有谁近日会渡劫晋升,剩下的我自有办法。”
说到这里,祁容礼神色突然严肃,“许仙君,若你能成功逃出,还请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若小黑被你救出,还请好好约束,莫让他再危害人间。我知我并无立场教你此事,但你从这里逃出是由我始,那之后你行至踏错的每一步都有我之责任。”
说到此,他顿了顿,面色转为无奈:“莫让我在这狱中待到死便好。”
徐星星听懂他的意思,跪坐石台,郑重行了一礼,道:“祁前辈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小黑,且此事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担责,是我以救命之恩要挟于你,你才无奈同意,便是错,也只是我一个人的错,与你毫无干系。”
*
这几日的思惩崖甚冷清,只有大年夜时,许翼和岳百银来到这里送了点吃食,其他的熟人一概没有露面。
让徐星星一度怀疑自己的人缘。
直到初五过后,才又有人来看她。
原来普通修士想要探监,需得层层批准,这几日又是过年,昆仑上层事物繁忙,无暇顾及,直到近日他们才得到允许,到此看望。
先是特地来到此地将她辱骂一番的顾诺。
后是苦口婆心,唉声叹气的方知鸣。
再是一脸担忧,欲言又止的林悦。
还有隐于暗处,沉默不语的秦风。
啸苒也来了,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一条名为丝离的九幽冥蛇。
听说是从极寒之地一路寻回来的,刚来到狱中,便直接化成一条红色巨蟒,大吼着要把徐星星给吞进肚子,为她苒弟弟的舌头报仇。
因此,啸苒还未来得及与徐星星认真说上几句话,便被思惩崖的守卫给扔出去了。
但他在这一片混乱中,找准机会,暗自塞给了徐星星一封信。
信上详细讲述了那日小黑伤他前发生之事。
有些她知道,有些她不知道。
比如小黑是魔且吸收魔物,比如小黑与她一样,都是异魂入体,再比如,有只魔物说小黑是魔神降世的关键。
信的最后,啸苒称他会将此事保密,但小黑罪不容诛,死有余辜,让她不要难过。
看了这信,徐星星不知到底该震惊哪一点,但时间飞逝,转眼十日已过,容不得她再多细想。
反正无论如何,她都要走这一趟,便是心中有疑问,也应该当面问清楚。
随后,她便不再为此事纠结,开始定下心思考,哪个人她可以全然相信,又会抛下所有帮她。
之前的每个人都被她依次否决,在她有些无望时,祁丹宣蓦然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她看见徐星星便说个不停:“师姐,你怎得这般瘦了?我来晚了,我师傅把我看得太严,不让我来找你,今日她有事无暇顾及我,我才寻得机会来看你,我还以为今日定来不了呢,撞着胆子去求了许掌门,大抵是因为最近过年,许掌门心疼你,才默许我来……。”
而徐星星却在她的叽叽喳喳中,眼前一亮又一亮。
果不其然,她只刚刚把想法说完,还未开始费力劝说,祁丹宣便直接点了头:“只要能帮到师姐,刀山火海我也去上!”
让徐星星激动地差点给她跪下。
然后,祁容礼便将他画的一张符咒给了祁丹宣,让她贴在近日晋升渡劫之人身上。
另一张,便由徐星星拿着。
此符名为引伤符,可将身上所受之伤痛转移到他人身上,反之亦可,不属正道,固被禁止。
但祁容礼之前每每晋升时,看宁宁太过受苦,便偷偷学了这个法子,后经他稍稍改动,成了现在的引雷符,甚至还可随意设置引几道雷,此等细致,不愧是昆仑蝉联魁首。
我那优秀聪慧的好狱友。
万事俱备,只待那人晋升。
这般焦灼地等了三日,被徐星星一直捏在手心的引雷符,终于亮了起来。
不知此人是何境界,亦不知多少道天雷。
但祁容礼道,这是他人雷劫,若她强行全受,擅入他人因果,反噬太重,怕是会有性命之忧,便是死不了,拖着重伤之体,跳入蓝泉亦跑不了太远。
由此,他只为她设置了五道天雷。
最后五道,威力不低。
徐星星同意了。
于是,在第一道天雷在思惩崖炸开时,徐星星顶着全身的剧痛,飞到石壁之上,将劈落在身的雷力送入石壁。
和之前她受得雷劫并不相同,更疼,但她毕竟合体,竟学会了与之和解。
这般承了四道天雷。
最后一道降下前,她看了一眼祁容礼,见他朝着自己微微颔首,便勾起感谢一笑,纵身跃入蓝泉之中。
天雷顺势而下,强烈的光将这狱中每个角落照得宛若白昼,直让人睁不开眼,巨响紧跟着在洞窟中爆裂回荡,电光渗入石壁,射入蓝泉,劈在她的身上,血花在蓝泉中绽放,她忍着痛,看到壁上玉石暗了下来。
这一瞬,她忽觉体内灵力畅通,迅速发力运转,调动全部力气,朝着她早就探好的地界落下掌去。
地裂之响,震耳欲聋,石壁在她面前炸开,而她因在蓝泉中运转灵力,被生逼出一口血来。
地下蓝泉水涌入,碎石跟着散去,洞口在面前现出。
而同一时间,蓝泉之上传来许翼的一声怒吼:
“孽障!你敢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