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还有跳广场舞的，喜庆的音乐吸引小荔枝的注意力，小手指着亮着光的地方要去，林清安随口一说：“我们散散步吧，这儿挺热闹的。”
蓝溪不耐烦，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有什么好看的，我要睡觉了，回家。”
林清安蹙眉，“你不是最喜欢在外面玩了吗？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为什么又不愿意了？”
“我就是不愿意，你要在这你就在这，反正我要回家！”
蓝溪一顿怒吼，吓得小荔枝一激灵，她紧紧搂住爸爸的脖子，撇着小嘴看着妈妈。
“你发什么脾气？不想看我们回家就好了，那么大声音干什么？把宝宝都吓到了。”
林清安搞不明白，不久前还撒娇要吃两个鸡腿的人怎么忽然换了副面孔，这也太善变。
“就你脾气好，我脾气差行了吧。”
蓝溪生气地继续往前走，双手插进大衣口袋，呼出来的气凝聚成一团白烟，蓦然她感到无力。
她不该抱有期待的。
林清安抱着小荔枝冲上去，站在蓝溪面前，强迫她停住。
“你干什么？”
她的态度真的很不好，每个表情都在刺痛林清安的心，他眸中漾着难过，空出一只手抓住她的小臂，反问：“为什么不高兴？”
不同于往日任何一次调情或是玩笑，越是认真，他的面容越是没有表情。
“没有。”
蓝溪被他自身携带的压迫感怔住，缓缓垂下眼睑，每次都是这两个字。
林清安沉下脸，愠怒的语气中带了几分冷静，“是因为我不答应你使用打折优惠吗？”
话没说完，蓝溪打断：“不是，你别猜了。”
她不想再说这件事情了。
“你每次都这样，明明很想我猜到你的真正想法，但一次次都用言语伤害我，我又不是铁做的，我难道不会伤心吗？”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你的想法呢？我真的猜不到。”
见他突如其来的示弱，蓝溪不知道说什么或者做什么，沉默是最好的退缩方式，她的心脏好像被剖开，放在冷风中吹拂，透心凉，底面却有一小部分泛着燃烧的热气，不自觉地往更温暖的地方靠近。
“你…你别伤心啊。”
她的声线有点颤抖，不知道是被寒冷天气冻的，还是真的因为他难过而触动，细声的言语分量千斤重。
“哎。”
只听他叹了口气，道：“走吧。”
他让蓝溪走在前面，自己抱着孩子跟在其后，路灯把地上的影子拉得极长。
-
到家，两个大人一起为女儿洗澡，花了很长时间，但他们一句对话都没有，全都在跟女儿说话，避免一阵尴尬。
等快要洗完，蓝溪主动离开卫生间去卧室泡奶粉，然后拿着一张毛毯准备迎接洗完的宝宝。
“乖一点，都把水洒到爸爸身上了。”
她坐在床边，听着里面林清安的声音，不自觉地露出笑容，等意识到一些事情后，又猛然站起来，拍拍脸蛋，压下激动的情绪。
没过多久，林清安抱着香香软软的小荔枝过来，没看蓝溪，自顾用干浴巾给她擦干。“宝宝真干净。”
小荔枝有点困了，打着小哈欠，揉着眼睛，没回答他，穿好香喷喷的衣服，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林清安扫一眼周围，发现柜子上泡好的奶粉，拿上就抱着女儿去婴儿床，把奶瓶给她，摸摸她的头发，“早点睡觉。”
蓝溪明目张胆地看他做完所有事情，想知道他接下来要干嘛，是不是再也不会跟自己说话了。
谁知林清安还真直接从她面前经过，去衣柜拿上衣服进了卫生间。
蓝溪：“……”
气性大的男人。
蓝溪作为全家最后洗澡的人，一通忙活刚好到睡觉时间。她今天都没来得及跟随夕视频，完成所有睡前步骤，闭上眼睛进入梦乡，心大得很。
在林清安眼里，就是毫无悔恨之意。
他真的被气死了。
卧室安静得吓人，起初他靠在床头，就为了等蓝溪跟他说话，谁知对方躺下就睡着了，不久后还起了呼吸声音。
他心里憋屈，“啪嗒”很大声音关掉卧室的灯，翻身时震得床咚咚响，还咳嗽，不过这样也还没能吵醒身边的人。
“没心没肺！”
“气死我了！”
林清安嘟嘟囔囔的声音倒是吵醒觉轻的小荔枝，眼看有哭的架势，倒霉的林清安掀开被子跑到婴儿床伸出手拍哄。
“睡吧睡吧。”
他真是欠这母女两个的。
-
一夜过去。
林清安眼下多了两个黑眼圈，听到闹钟肌肉反应坐起来，他不想去够蓝溪的手机，用力拍她的被子，砰砰响，声音哑道：“吵死了，关掉。”
明明自己有手，但就是想让她也睡不好。
真坏的人。
蓝溪困得眼睛睁不开，摸索到床头的手机，关掉闹钟，眯着眼看时间，离她平时起床还有很久，她不爽地说：“吵吵吵，就知道吵，你起就起，喊我干嘛？”
她早就说过了，惹谁都别惹睡觉的蓝溪，他是不是觉得一辈子太长了。
林清安正委屈着呢，一晚上的气没处发，现在蓝溪又一通子气撒来他这里，话都说不利索。
“是你的闹钟响了。”
“那你不知道帮我关掉啊？你好意思打扰我一个上班的人吗？”
蓝溪道了句无语继续躺下睡觉，留下孤独的林清安目瞪口呆坐在床边。
他在反思，是不是自己做错了。
冷静五分钟后，他灰溜溜爬起来做早饭去了。
蓝溪到第二个闹钟响起才慢吞吞穿衣服、洗漱，脑袋一片空白，跟喝了酒一样，根本想不到半小时前发生的事、说过的话，闻见厨房飘来的香味，与往常一样，她才走出去问：“早上吃什么？”
林清安貌似没听见，背对着她盛粥，蓝溪抿唇，不再自讨没趣，拉开椅子坐下。
……
“宝宝，妈妈走了，拜拜！”
蓝溪站在客厅中央跟小荔枝道别，出门前又最后看了眼阳台不知忙活什么林清安，视线在他身上停留几秒钟，遂离开。
这一天蓝溪没有打来视频，林清安也未发信息过去，两人的对话框依旧停留在昨天下午。
林清安捧着手机望眼欲穿，郁闷至极，气对方不在意，也气自己太在意。
他拿掉小荔枝放进嘴里的玩具，索性将手机扔去一旁，陪女儿做起游戏来，看着这张同蓝溪几分相似的五官，他没忍住捏了一把小荔枝的脸颊。
小孩子皮肤嫩，稍微摸摸就泛红，但也不疼，林清安捏完就后悔，“要是你妈也能像你这么可爱就好了，而不是每天就知道惹我生气。”
小荔枝爬到一边去，扶着旁边的栏杆站起来，她在学走路，然而没走几步路，腿一歪摔到软毛毯上，竟自己把自己逗笑了。
林清安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抱着她从围栏中走出来，说：“爸爸喂你吃饭，今天就我们两个人吃饭。”
他先给小荔枝喂饭，手机放在一边，应该是在等某人的消息。
每当屏幕亮起，他就要拿过来看一看，结果收到的只是垃圾短信，他决定再也不看了，专心喂饭。
往常宝宝吃饭很积极，小嘴巴长得老大，不哭不闹，吃得也快，可今天她不太乖，把林清安折腾够呛。
他做了青菜、胡萝卜、香菇三种蔬菜搅拌而成的米糊。
搞不清什么原因，小荔枝只吃了一口，小脸蛋立马皱在一起，再喂的话，她咽下去的速度明显慢下来，林清安一头雾水。
“不好吃吗？前几天不是还挺爱吃的？”
他疑惑地自言自语，另外拿了只勺子舀一口放嘴里尝，没滋没味，但不至于难吃。
青菜和香菇是他今天才加进去的食材，他以为小朋友都天生不爱绿叶菜，还佯装生气，“宝宝不能挑食，不吃青菜长不高。”
小荔枝忽而拍了下桌子，着急地挥手，林清安有一瞬间都要觉得她成精了，分不清女儿到底能不能听懂他的话。
他不理会小孩的打闹，继续喂，非得一碗全喂光才罢休。
小荔枝皱着眉头咽下最后一口米糊，半晌都没回神。
林清安看得稀奇，只当她长大了会演戏了，还觉得好玩。
宝宝嘴边沾了点青菜叶子，林清安不着急给她擦掉，拿起手机哐哐拍了几张照片，发了条仅自己可见的朋友圈，并配文——不爱吃青菜的宝宝。
正好，朋友圈刚发完，顶端出现蓝溪的信息。
他心中一喜，故作不在意地熄屏手机放一旁，先去洗碗收拾厨房，怀着激动的心情慢悠悠做完一切常规卫生工作，再几分虔诚地抱着手机浏览，对方到底发了什么。
lan：【晚上不回家吃饭。】
不回家。
三个字冲昏他的所有理智。
林清安的笑容凝固在脸上，逐渐变成苦涩。
他现在特别像那种不体面的前男友，一腔痴心完全付诸于自我感动。
蓝溪说今晚不回来吃饭。
这是什么意思？她不要这个家了吗？
林清安发觉他突然看不懂中文了，刚才洗碗时有多喜悦和期待，此刻就有多生气和失落。
莫名的恐慌感袭来，好似他双手空空，变成透明，再也捉不住任何东西。
无穷无尽的不安和临近深渊的失重让他喘不过气，要不是小荔枝的喊叫声，他恐怕会陷入困境永远找不到出逃口。
蓝溪，你好样的，你都不回家了。
他这么差劲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