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宴回的话让宋琬瓷对离开她的事有所动摇，辗转难眠多日，这份念头始终是那么剧烈，难以消去。

离开她，陪伴她。

这两道选择，终究成了她心中最沉重的巨石。

房内伺候的侍女们见她坐在书案前一动不动，蹙着眉，眼里没有半点神采，都屏息静气，饶是鹿霖郁见了，都不由得一愣。

“娘子。”她轻声唤着她：“你这是怎么了？”

宋琬瓷并没有望向她，只低着头倒了杯热茶：“你怎么过来了？不和阿演玩了？”

“三岁没有进宫。三岁见娘子多日难以入眠，就和江宴去药房抓了些有助睡眠的药。”她双手抱着药包，左手提着一袋糖莲子，站在房门口，盯着宋琬瓷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我还给娘子买了你爱吃的糖莲子。”

听这样的话，宋琬瓷抿了口茶，抬起眸凝着她：“三岁费心了，来，坐我身边。”

“嗯。”鹿霖郁乖乖地坐她身边，将药放一边，拆开了装着糖莲子的油纸，精挑细选许久，她捏起一颗裹满糖霜的莲子，递向宋琬瓷：“娘子，你吃糖莲子。”

“我不想吃。我只想在想......”宋琬瓷又喝了一口茶水，欲言又止半晌，仍然没有道出下文，而是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一脸凝重看着她。

“娘子藏事了。”

宋琬瓷也不隐瞒她，低声道：“我心里不好受，可我也清楚，那样做，对你一点也不公平。”

得了这话，再傻的人也能猜出一二，鹿霖郁柔声问道：“娘子是想离开三岁，对吗？”

过了一会儿后，宋琬瓷想了想，用为难的表情盯向房外，阳光明媚，春色无限好：“是啊，可又对你不公平啊。”

鹿霖郁凑过头去，偎在宋琬瓷怀里，语气格外平静：“如果离开能让娘子开心起来，三岁会让阿雾带娘子回家。”

“不公平啊。”宋琬瓷难过地红了眼，压低了声音，慢慢说：“你的病还没好起来，我还不能离开。”说着，她顿了顿，随后搂住了鹿霖郁：“娄兰是很美，但邺城的景色也不错。我的三岁还需要我照顾......”

一滴泪悄然无息地落至鹿霖郁的脸上，娘子哭了。

房间内沉默许久，“一根木头。”鹿霖郁伸出左手食指，因是前日下过雨，天气冷了，她的指尖冻得微红，蘸了蘸杯盏里的茶水，在书案上画着笔直的竖线，嘴里念着从江宴那学的《木头歌》：“一根木头，两根木头，三根木头......”

她了一条竖线，接着画着第二条，第三条，随后在三条竖线下方画了个笑脸，唇角没有一丝笑意，声音却格外轻柔：“木头弯弯，娘子笑笑。”

“笑脸吗？”宋琬瓷望着她指尖下的笑脸，画得很可爱，也跟着笑了一笑，眼里的泪花夺眶而出，笑着又哭了：“这又是从江宴那边学来的？不过，三岁画的笑脸，好可爱。”

“三岁不可爱吗？”鹿霖郁难得知道举一反三：“娘子为何不说话了？”

静默良久，“可爱。”宋琬瓷伸出手抚着她温热的脸，低眉凝了她，语带温柔：“可木头为何会弯曲？三岁知道吗？”

“木头是三岁，三岁做了三次木头。”鹿霖郁想了想：“江宴说的，林郁，鹿霖郁，三岁都是木头。”

得了这话，宋琬瓷倒是觉得江宴这比喻恰当，笑着：“也是，都是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