佐藤正义探头过来,工藤优作点好己方静音和免提,打开录音,接通了电话。
“……是她!她是警察的女儿!一定是她——”
“……对不……我不想死……鲛崎……对不……”
声音十分模糊又十分遥远,细听还有衣物的摩擦声。想必这通电话的那一端距离发声者有些远,手机被放在了衣兜里收声。
佐藤正义皱起眉。虽然他对这通电话的疑虑甚多,但听见“鲛崎”这个姓氏,还是忽然想起自己确实有位姓鲛崎的同事,而他今日刚好分在了追踪肇事杀人魔的那个案子里。
难道这通电话的主人就是他的女儿吗?
“不。”工藤优作仿佛知道佐藤正义在想些什么,“劫匪看样子已经挟持了鲛崎小姐,可听他大骂的声音仍然离得很远,对方不是她。”
“……新一。”一声饱含担忧的呼唤,听上去离话筒很近,是个有些年纪的男声。
工藤优作不知怎地,恍了下神,竟觉这名字有种莫名的亲切。
“不是这位姐姐报的警哦。”
衣料的摩擦声忽地变大,紧接着,清越的少年者清晰地响起。
“——是我报的。”
“是个孩子?”佐藤正义惊诧无比,他怎么也想不到,这通电话竟来自一个小男孩。但他也没多纠结,继续听着电话,以防错过信息。
这个声音,好熟悉。
工藤优作一边思考着犯人下一步行动、逃跑路线,一边自己也没留意地握紧了拳。
“……你们想要逃跑的话,这位姐姐也许会拖慢你们的脚步,并不适合做人质哦。”
是想让犯人放开人质?这个理由还真是高明。工藤优作暗赞。
“……你们现在应该只能启动备用计划撤退了吧?既然是备用计划,应该难度很大,那位姐姐很难跟得上吧?”
仅听声音,似乎就能看到这孩子沉稳伶俐的样子。而且,这段心理干预真是利落,按这个劫匪冲动的性子,心理防线应该已经濒临崩溃了。
“——所以换我来作人质怎么样?你们现在应该只能启动备用计划撤退了吧?既然是备用计划,应该难度很大,那位姐姐很难跟得上吧?虽然我只是个小学生,可体育成绩一直很好,而且就算会拖累叔叔们,你们也方便拎着我走吧?”
“对警方而言,还是小孩子作人质更令他们投鼠忌器吧?”
“新一!”工藤优作几乎和电话里的诸伏夫妇齐声惊呼。
“工藤君?”佐藤正义朝他比口型。
工藤优作摇了摇头,按捺下内心的奇怪感觉,示意佐藤正义准备动身。
电话里又是一阵杂音,随后步伐和衣料的声音变得更大、更空旷。电话对面的男孩被挟持着,仍佯装天真地喊:“哇,叔叔们的逃生通道原来在天上吗?好酷哦。”
“闭嘴小鬼,给老子老实点儿!”
天上?工藤优作迅速否决了第一个念头直升机,然后看着手里杯户银行的建筑草图,瞬间明白了犯人们的路线。
“全体都有,杯户银行附近如下地点埋伏,速度快!”
“哇,叔叔们的逃生通道原来在天上吗?好酷哦。”工藤新一被鲸井定雄用手臂挟着,一路沿安全通道跑到银行二楼。
“闭嘴小鬼,”鲸井定雄用枪戳他的胸膛,“给老子老实点!”
叶才三一言不发,眼神复杂地看了男孩一眼,轻叹了口气。
他们按照备用计划的路线从银行二楼的一处杂物间跃到旁边便利店低矮的天台上,猫着腰,又从便利店天台溜进了再旁边的小餐馆后厨。工藤新一挑眉:这叶才三的计划确有可取之处。
他看着四个人摘下头套,露出年轻的、令他眼熟的面容,又从角落里翻出早备好的厨师衣套上,把长枪拆卸掉装进背包,随后准备光明正大地走出后厨的偏门。
“这样警官先生们就认不出你们的身份了对吧!”工藤新一在手机背上敲了两下,示意父亲犯人们马上就要出现了。
叶才三的后备计划还算得上聪明,利用了警方心理盲区,大胆又有谋略。只是可惜,他工藤新一目前还没见过能赢过他父子联手的罪犯。
鲸井定雄拽着他的手臂,恶狠狠地用枪威胁他:“你最好乖乖配合,臭小子,否则——”
“我知道的。”工藤新一乖巧又胆怯地笑,目光越过窗棂,仿佛已经看见二十岁的工藤优作站在门外。
天色已近黄昏,四个扮作后厨工作人员的劫匪拉着小男孩走出饭店后门,装作散步的样子朝他们准备的车子方向走去。
离车子仅有五米远,叶才三忽然看向工藤新一。
“不许动!”
“举起手来!”
车后的灌木丛中飞速地蹿出一队警察,瞬间把放松警惕的龟田照吉和蟹江是久押解在地。
鲸井定雄立刻像拿起护身符一般把工藤新一拽到胸前,粗壮的手臂锢着他,让他几乎有些喘不上气。而叶才三则似认命一般高举双手,看看周遭的警员又看看工藤新一:“四号,放开那孩子吧。”
“是啊,”他们准备逃跑用的车子里缓缓走出两个男人,说话的那个戴着副和工藤新一很像的眼镜,“你已经无路可逃了。”
另一个男人举着左轮手/枪:“放开那个孩子!”
工藤新一眼睛里忽地闪过一丝热意。
是他老爸……还有那位警官,长得和佐藤警官好像啊。
“不许靠近!否则我一枪毙了这小鬼!”鲸井定雄用手/枪顶着工藤新一的额头,满脸都是汗珠。
“蠢货。”男孩儿露出一抹带着悲悯和自信的笑,“你已经没有谈判的资本了。”
“什么——”
微不可见的一声,工藤新一发射了麻醉针,正扎在鲸井持/枪的右手上。男人壮硕的身躯轰然倒地,被佐藤正义迅速铐起来,而随鲸井的昏睡而摔下来的新一,则倒在了下意识上前的工藤优作怀里。
男孩温热的体温被工藤优作抱在怀里,未来享誉世界的小说家忽然有些手足无措。
小小的,温热的身躯,柔软而清冽的气息,让他忍不住靠近的气息。
这个叫“新一”的男孩,为什么总令他感到惊人的熟悉亲近?
工藤新一被年轻的父亲拥着,脸一红,也有些不自然地退开。他都好多年没与父亲有如此亲近的举动了,就连当柯南那两年也没有过。
你十九岁了,工藤新一!现在的工藤优作也才二十岁!他甚至还不是你父亲!
工藤新一不自觉地在工藤优作怀里蹭了蹭,才在自己不断的内心警告下挣扎出来。
甫一分开,两人竟都有些空落。
就算是救世主,工藤新一也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只身来到陌生的年代,身边没有任何人知晓他的过去、他的未来。他不是神,他也会累,他也是、或曾经或未来是,某些人为之骄傲、有人心疼的孩子。
而不争的事实是,饱含爱意的血缘魔力是永恒的。哪怕萍水相逢,也似曾相识。
也许出于某种默契,直到叶才三将上警车他们也没说过一句话。叶才三——矶贝临走时,要求和工藤新一说句话。
工藤新一欣然接受,仰头看着警车里的暗影计划师。
黄昏的暖光照耀在男孩额上,他黑色的额发似乎被镀上了点点金光。矶贝看着这个让人瞩目的孩子,仿佛身上的罪恶都在他清澈的目光下无处遁形,却只让他甘心忏悔,而非恼羞成怒。
“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吗?孩子?”矶贝轻声问。
周围几个警员下意识想帮工藤新一拒绝,以防犯人有意寻仇。工藤新一却安抚地笑,摇摇头。
“工藤新一,”他摘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湛蓝眼眸流光溢彩,“是个侦探。”
“侦探啊,”矶贝看着他,也笑了起来,“了不起的少年。”
工藤新一向他点头致意,目送着警车开往警视厅,在夕阳照耀下扬起一地风沙。
二十年后的杀机,从此刻起再不存在。
工藤优作蹲下来仰视着男孩,清晰地看着他脸上的自信冷静变得有些躲闪窘困。
“工藤新一?”工藤优作的声音低沉有力,还带着不易察觉的紧张。“我认识你……你认识我吗?新一…君?”
工藤新一内心酸涩——他是他的儿子,可他还不是他的父亲——用他已经十分精湛的演技露出一个含着歉意和迷茫的表情:“抱歉……优作先生……”
“你……”工藤优作知道这孩子不一般,但他看不得他为难,追问的话就这样没了尾音,“新一君和我们去录笔录吗?你电话里……诶。”
工藤优作猝不及防,又接住了摇摇欲坠的男孩。
“新一君?新一君?”工藤优作轻轻摇晃着怀里的男孩。男孩好似睡着了,呼吸轻缓绵长。
“新一!”远处传来一对夫妻的呼唤。诸伏英拓和诸伏加奈跑得形象全无,扑在工藤新一和工藤优作身边。
“新一?”诸伏加奈想把男孩从工藤优作怀里接过去。
“抱歉,你们是?”工藤优作没有动作,仍怀抱着新一。
诸伏英拓拍拍妻子,让她冷静一些,开口道:“我们是新一的父母,敝姓诸伏。内子关心则乱,还请您别见怪。”
养父母吗?看装扮和细节处,是来东京旅游的?工滕优作观察着两人,推理了几下。
“在下工藤优作。恕我冒昧,这孩子…姓工藤对吧?”
诸伏英拓明白他的意思:“啊,新一确实姓工藤没错。其实,我们只是上任了不久的养父母。”
诸伏加奈却敏感于工藤优作的姓氏,目光在青年和男孩的脸上来回逡巡,越看越是心惊。
虽然工藤这个姓氏不算少见,但是眼前的工藤优作和工藤新一的脸……特别是眼睛和面部轮廓……真的好像……
“新一君好像是睡着了,你们别太担心。”确认二人的声音确实同电话中偶尔传来的声音一样,工藤优作才准备把工藤新一交给对方。
可工藤新一在昏睡中不知又梦见了什么,小手紧攥着他的衣襟,不肯离开。他像一只小猫一样蜷缩在他怀里,好似终于找到了黑甜乡。
这一睡就睡过了去警视厅、睡过了做笔录。
不知双方最后是如何处理的,总之工藤新一再醒来时,正躺在开往酒店的私家车上——据说该车车主毛遂自荐一定要送他们——身上还盖着工藤优作的深蓝色西装外套。
嗯……准确来说,是他抱着那件外套,在车后座上睡得安稳舒适。
【新一你醒啦!】
「我说,系统啊,」工藤新一坐起来,觉得手上的外套有点儿烫手,「下次收取代价时能不能提前给些提示?」
他竟然就那么直接倒在了他老爸怀里!
【可是这次的代价就是“猝不及防的昏睡”啊……】系统有些心虚,【而且这才只是第一阶段,第二阶段的debuff也快开始了。】
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慢吞吞地揉揉眼:「说吧。」
系统:【本次更改事件,叶才三团伙抢劫案。直接改变鲛崎美海、叶才三死亡结局,间接改变龟田照吉、蟹江是久死亡结局。由于本案未涉及世界主线,故所需巩固器代价为:“猝不及防的昏睡”(已完成)和“24小时易受伤体质”(即将开始)。】
工藤新一刚要问那个“易受伤体质”是怎么回事,就被诸伏加奈打断了。
“新一醒了,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加奈阿姨。”工藤新一笑道,“对了,这衣服是……”
他指的是被他抱在怀里的、工藤优作的西服外套。
诸伏加奈的神色揶揄起来:“新一突然就睡在工藤先生怀里,手上揪他衣服揪得可紧,工藤先生不把外套解下来就放不下你,我们想把衣服还给人家,你就是不撒手,所以……”
她满意地看着次子——工藤新一比景光大几个月——白净的小脸涨红成了个番茄,笑得花枝乱颤。前座的诸伏英拓透过后视镜无奈地看她,也忍不住弯唇笑了起来。
“怎么不叫醒我……呐,笔录怎么样了?还有衣服,老……优作先生说怎么办了吗?”
“笔录的话,工藤先生替你录了,哦,还有那几个犯人,听说都很老实地认罪了。”诸伏英拓说,“至于衣服,工藤优作先生说后天邀请我们一家去野营,到时再拿给他就好。”
工藤新一豆豆眼。
……野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