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萸就这样躲在那扇格子窗后面,看他饮茶,看他与谢洐交谈,看他偶尔扬起的嘴角和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他的一切她都想看,然后牢牢记在心中。
看得越久,她越想出去相认,可最终不得不生生忍着,他成为太子还未满一年,此时的他还没培养出自己的党羽,未免节外生枝,谢洐和她商定好,要拿到册封谢知鱼为太子妃的旨意后,二人再找机会相见。
曹启皇帝对曹壬无疑是欣赏爱护的,但不代表他可以容许太子感情用事,所以谢洐和陆萸都不敢去赌。
时间很快到了安和十五年春,太子册封已满一年,眼看太子已满二十五,朝中开始有人提选太子妃的事,皇帝对此也没有异议,于是开始让各大世家把适龄未婚女郎的名单报上来。
谢洐就是这个时候把谢知鱼报上去的,曹启皇帝看到时,视线稍作停留,问庆平“谢洐宝贝得跟眼珠子一样的女儿,你可曾见过?”
“连太后娘娘都未曾见过,奴婢哪有那个荣幸”庆平忙回。
这事曹启皇帝知道,太后多次让谢洐带谢知鱼进宫,谢洐都以女儿需要卧床养病为由拒绝了,大家知道他的性子,也就没有勉强。
世人都知道谢洐的妻女皆是病秧子,本来想和他结亲的世家从萧府打听过后,确定谢知鱼的病是真的,也就都歇了心思。
皇帝随意筛选一遍后,将筛选后的名单递给太子,“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女郎。”
曹壬却没有去接,“父皇觉得谁合适,我娶谁便是。”
“这可不行,结婚是结两姓之好,且她日后要母仪天下,你心里得有个衡量才行”曹启皇帝劝道。
曹壬这才不情不愿地接过名单看起来,待看到谢知鱼的名字时,他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追鱼的故事,不过仅一瞬,他就快速翻到了下一页。
几日后,太子妃最终入选名单还未公布,太子却病倒了,徐医仙为他诊断为是旧疾复发,宫中御医也一起诊治了,太子的脉象确实是不治之症。
一时间,大家又想起了当年的传言,传言太子殿下活不过二十,是皈依佛门才得以康复,如今还俗,是不是惹佛祖生气,才让他旧疾复发?
曹启皇帝在听过越传越离谱的谣言后,第一次当着曹壬的面发火了,“你不想成亲,与朕说就是,何必闹这一出!”
曹壬虚掩嘴唇轻咳几声后,回:“儿臣生病是真,身怀旧疾也是真,父皇为何生气?”
曹启皇帝觉得这是曹壬在玩心眼,可他找不到证据,这让他想起当初想对陆氏女偷梁换柱却失败了,那种不受自己掌控的感觉让他恐惧,因此一时间乱了方寸。
顿了一会,平复情绪后,他道:“这样也好,至少可以把墙头草筛选掉一些,让他们重新报一份名单吧。”
如此一来,果真如皇帝所料的,重新送上来的名单比上一次少了整整一半,有些世家甚至把之前的嫡女换成了庶女,为此,皇帝又发了一次火,他们怎么可以如此羞辱皇室?
杨氏太子妃的先例还在眼前,大凡爱护子女的世家都舍不得把嫡女送进东宫。
虽然皇室已经放杨氏太子妃归家,可她若想再嫁,定然只能做继室。
曹壬只是平静地将皇帝一怒之下扔在地上的名单捡起,然后道:“太子娶亲,为的无非是给皇权找一助力,父皇想必比儿臣更懂其间之道。”
在他将要把名单放回龙案上时,无意间看到谢知鱼的名字竟然还在,拿名单的手顿了一下,他倒有点想去问问谢洐的打算了。
曹启皇帝被曹壬这含沙射影的话弄得极其不舒服,他当年找了杨氏女做皇后,确实把谢太傅一党斗出朝堂,可后来杨氏做大,也让他到处被掣肘。
娶有助力的太子妃,有好也有坏,所以这次选太子妃,他就没打算选家室太显赫的,可若是太子妃太软弱,他又担心自己驾崩后,曹壬搞不定杨宪那个老狐狸。
犹犹豫豫间,这事也就一直未能做出决断,他不耐烦地重新翻看名单,看到谢知鱼时,不悦道:“谢洐就是胡闹,知道你旧疾复发,还把病秧子女儿报上来,如今朕一想到外人传你活不过三十,就不想看到生病的人,连名字都不想看到。”
说完,他再次把名单狠狠砸在龙案上,他决定了,与其耗费心力替曹壬选个他不满意的,不如拿着这些名单去朝堂上,让他们吵个够,看最后谁能吵赢,再从那些世家里定下一个。
就这样,太子妃人选之争开始了。
那天过后,曹壬想找机会问问谢洐的打算,却一直没机会,因为去年底谢洐携妻女回陈郡祭祖以后,听闻谢知鱼受不了北方的天气,又病倒了,谢洐如今正陪妻女在陈郡祖宅休养。
皇帝把名单拿到朝堂上后,的确很有效果,朝臣们比皇家父子还认真仔细,将名单上的女郎挨个提出来发表看法,才过去几天,名单上的名字有一半被划掉了。
如此又继续讨论了几天,名单上就只剩下十人了。
退朝后,曹启皇帝看着名单,问曹壬“这几人里,有没有想娶的。”
曹壬看都没看,只回“父皇觉得谁合适,圈出来就行。”
曹启皇帝听了,气道:“娶妻的是你,何故推给朕?”
说着,看到谢知鱼的名字还在,他不悦道:“谢洐真会躲清闲,朕都被吵了这么多天,他倒好,上报个名字后连脸都不露一下。”
“想来忠义侯是真的来不了,陈年旧疾复发的痛苦我很能体会,他舍不得离开女儿也是情有可原”曹壬看着谢知鱼的名字淡然回。
“谢知鱼这样的,就算定了也未必有命进东宫,你先考虑其余几个吧”曹启皇帝道。
曹壬听了,迟疑一瞬,问:“所以,父皇不等忠义侯回来,现下就想把她的名字去掉?”
曹启皇帝就是个拧巴的性子,既不想看到这个名字,又担心若真把谢知鱼的名字去掉,届时谢洐去太后那里闹,太后肯定会难过,还和自己离了心,一哭二闹的事谢洐在太后那里经常干。
他不耐烦地回:“留着吧,反正也不一定选得上。”
顿了一下,他问:“郑氏和陆氏,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郑荃是前太子太傅,丁忧后一直闲赋在家,曹壬被册封后,他又再次被任命为太子太傅,名单里就有他的孙女,而陆氏报上来的是陆婠。
曹启皇帝特意指出陆婠,曹壬如何不知道他在试探,试探自己对阿萸有没有余情未了?还是试探自己有没有全然相信陆氏?或许二者皆有。
他其实很烦皇帝这种前后矛盾的心态,明明想找个有兵权的太子妃巩固皇权,又担心外戚如现在的杨氏这般做大而无法掌控,做人哪能如此贪心?
他略作思考后,平静地回:“郑氏女年龄太小,陆氏女许过南安王世子,在我看来二人皆不适合。”
“北境已传来捷报,陆烈很快就要班师回朝,陆婠就算没有被选为太子妃,想来婚事也不会太差”曹启皇帝道。
曹壬点点头,“这般优秀的女郎,我这样残破的躯体确实配不上。”
曹启皇帝闻言,再次气急,“别整天和我提你生病的事。”
“儿臣下次不提了”曹壬乖觉地回。
有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让曹启皇帝没心情继续和曹壬聊下去,既然父子俩商量不出来,那就再拿去朝堂上让那些朝臣讨论吧。
曹壬离开太极宫的时候,天上飘起了濛濛细雨。
八喜忙拿出伞替曹壬撑起,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他身旁。
站在廊下,看着一眼望不到头向宫外延伸的台阶,曹壬突然问:“你说,那些争着进来的人,都是真心的吗?”
八喜听太子主动和自己说话,正要高兴,待听完内容后,又只能心惊胆颤地看着太子,因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而吓得连脸都白了。
曹壬见状,伸手拿过八喜手中的伞,轻笑道:“待你想到该如何回答以后,再跟上我。”
八喜是庆平的徒弟,虽然一直尽心伺候曹壬,可曹壬还是能从八喜身上看到庆平的影子。
他是太子,是未来的帝王,他不希望自己的内侍有别人的影子。
就如同他不会在自己身上留有曹启皇帝的影子,他愿意入主东宫,是因为想完成阿萸未实现的理想,他可以为此放弃自由甚至放弃生命,但他做不到娶一堆不喜欢的女子。
虽然这样的想法或许有些幼稚甚至不现实,可他不想靠太子妃背后的世家壮大自己,更不想像曹启皇帝一样时时防备结发妻子。
如此一想,那个与他一样常年卧病在床的谢知鱼,反而很适合自己,这难道是谢九叔把名字报上来的原因吗?
至东宫后,徐医仙又给曹壬端来了新熬制好的汤药。
八喜见太子毫不犹豫一口饮尽,心疼道:“不知这药还要喝多久,殿下快成药人了。”
曹壬拿过宫女递来的手帕轻轻擦拭唇角后,淡然出声:“方才的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
八喜“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忙回:“殿下想听什么,奴婢就答什么。”
曹壬听后,摇摇头:“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慢慢想,顺便想想这药我该吃到何时,全都想清楚了再回复我。”
徐医仙是被曹壬找回来的,聪慧如他,皈依白马寺刚满半年,他就已经对折磨自己十多年的旧疾起疑,只是那时他身在佛门,并不想继续执着陈年旧事。
徐医仙刚入东宫,曹壬就把陆萸送的太阳子菩提手串递给他看。
仔细翻看后,他立马脸色惨白地跪在地上,哪怕他已极力克制着,曹壬依然能从他身上看到到恐惧,对死亡的恐惧。
心中猜想得到证实,曹壬没有再问当年的真相,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孤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望你这次能好好把握。”
自那天起,太子旧疾复发了,当初活不过二十的曹壬,变成了也许活不过三十岁的太子。
谢洐是在名单上只剩下五个名字的时出现在太极殿东堂的,萧嘉卉和他回了洛阳,而谢知鱼被送去了谢氏在魏郡邺城的温泉别院养病。
谢洐并没有像其他朝臣那样使劲的夸自家的女郎有多优秀,而是一上来就哭诉做父亲有多不容易,养个女儿有多费心费神,特别是养个以药养命的女儿有多令他寝食难安。
朝臣听过他的哭诉后,忍不住道:“既然如此费心费力,忠义侯为何还想把令嫒送入东宫,这岂不是把责任推卸给皇家吗?”
谢洐听后,假装擦拭了一下并不存在的眼泪,深情款款地看着曹壬,“因为犬女自上次对太子殿下惊鸿一瞥后,恋上了太子殿下,每日茶饭不思夜不能寐,所思所想皆是与太子殿下共度余生。”
如此没脸没皮的话甫一出口,刚刚提问的朝臣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坐在龙案前正在饮茶的曹启皇帝甚至忍不住将口中的茶汤喷了出来。
向来淡定自若的曹壬也难得在朝臣面前露出一丝不自在,回:“忠义侯想必弄错了,我并未见过令嫒。”
“错不了,绝对错不了,就是那次臣大婚,殿下随臣游览寒舍时犬女见过殿下,自此以后,犬女就得了相思病,直至今日都未痊愈,殿下能否可怜天下父母心,选犬女为太子妃?”
说着,谢洐又拿出帕子,假装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之前被怼的朝臣还没回过神来,最先插话的是杨宪,“忠义侯此言差矣,令嫒既然病了,就该尽快就医才是,如何能在此为难殿下?”
这时有一朝臣附和:“太子妃当身强体健才能诞下皇嗣,忠义侯也太过儿戏了。”
话音刚落,杨宪心道一声糟了,就听到谢洐指着那个朝臣骂:“犬女只是害相思病,又非不孕之症,难道如杨氏女那般未婚先孕才配做太子妃?”
一时间,堂中众人既想笑又迫于杨氏的压力,只能苦苦忍着,脸上表情异彩纷呈,反正幽州牧杨章的女儿被谢洐这么一问,是注定入选不了太子妃了。
这时有人提出郑氏女出生书香世家,德才皆备,素有才名在外,堪为太子妃。
谢洐回:“太子妃是和太子一起过日子的,如果只追求才名,不如直接娶了太子太傅。”
又有人提琅琊王氏女和太子殿下自幼相识,若是入主东宫定能琴瑟和鸣,传一段佳话。
谢洐立马回:“王氏女年方十三,若我没记错,殿下五岁就已回南安国,她是如何与殿下自幼相识的?且她与殿下相差整整一纪,你就不怕殿下被人说老牛吃嫩草吗?”
“噗嗤”曹启皇帝再次忍不住笑出声来,忙低头掩饰过后,抬头笑道:“想必忠义侯也说累了,先喝口茶。”
那个朝臣被怼得晕过去了,因为他刚刚纳了一个十三岁的小妾。
一时间,堂中朝臣纷纷低下了头,敢情之前大家在这里苦苦争论太子妃人选时,忠义侯是去找人调查各府的私事去了?
谁家还没有点不足与外人说道的阴私,若真被忠义侯盯上,岂不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扒得精光?
谢洐一点都不觉得累,接过皇帝赏赐的茶汤一饮而尽后,斗志昂扬的看着众朝臣。
见没人敢再开口,他又转头看着曹壬,“殿下,臣所言句句属实,犬女真是爱极殿下,若入不了东宫她肯定熬不过今夏的。”
说着,他再次拿出手帕擦擦眼角,看得朝臣们真想冲上去打他一顿。
曹壬不知谢洐今日唱的哪一出,只是见之前叽叽喳喳吵了好几天的朝臣终于安静下来,打心底佩服他这样的战斗力。
于是出言安慰:“忠义侯先别急,我宫中有徐医仙,可让他替令嫒诊治。”
谢洐一听徐医仙的名号,忍不住在心底偷偷骂了曹壬几句,他前阵子才从陆萸口中知道这徐医仙有多恶毒,明明让曹壬缠绵病榻十几年的人就是这人,如今竟还能被请去东宫。
心中不悦,回话时就冷淡了些许,他回:“如此神医,犬女无福消受。”
曹壬闻言,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然后道:“众卿府上若有神医者也可推荐给忠义侯。”
如今众朝臣别说推荐神医,就是吭个声都不敢,谁也不想被谢洐逮着骂。
这时,沉默许久的定北侯陆恭出声了:“臣以为,我陆氏女与太子自幼相识,且年龄相近,堪为太子妃。”
侄女马上就满二十,若非曹善那厮蹉跎了她,如此优秀的女郎如何会在这个年龄还找不到合适的郞婿?陆恭心里对南安王府恨得咬牙,却仍不得不搬出那场婚约。
他道:“陆氏与南安王府早有婚约,南安王世子已另觅良缘,殿下曾是南安王府嫡长子,这婚约当由殿下继续履行才是。”
见陆恭说完后安静地等着自己答复,曹壬低头轻轻摩挲手上的珠串,心底忍不住替阿萸不值,这就是她舍弃性命维护的家人,她若在天有灵,可会为此难过?
无论他们如何看重家族,在明知阿萸和自己的情谊后,是不该把陆婠的名字报上来的,更不该在众朝臣面前如此咄咄逼人。
他不知道此刻该为被逼婚而觉得可悲,还是该为他们已经忘了阿萸而难过。
仔细摩挲过手串后,他抬头看向陆恭,眼神一派冷然,“定北侯可否认为:南安王世子看不上的人,孤就该看上?”
这是朝臣第一次见太子殿下生气,他甚至没有在脸上显露出丝毫气愤恼怒的表情,但只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让大家瞬间觉得空气都冷了下来。
立在陆恭身旁的谢洐看到他被太子问得瞬间冷了脸,终于理解陆萸为何非要亲自跑一趟建业,她对陆氏太了解,知道曹壬早晚会面对陆氏的逼婚。
北境大捷,陆烈正班师回朝中,陆氏如今水涨船高,别说是毫无根基的太子殿下,就是曹启皇帝也要忍让三分。
曹启皇帝果真笑着打断了,“定北侯别在意,世子善有眼无珠,陆氏女是大魏双殊之一,太子自觉身体抱恙配不上她,才口无遮拦了。”
曹壬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平静的看着陆恭,那样冷漠的眼神让人不敢继续直视。
陆恭忍了又忍,最终向太子拱手行礼:“殿下龙章凤姿何须妄自菲薄,您与侄女知根知底,合该考虑一下的。”
陆氏服软了,却没有要退让的意思,众朝臣在等着看谢洐如何回怼定北侯,毕竟陆氏和南安王府有婚约是真,陆氏女与太子相识也是真,谢九郎和陆九郎多年情谊,难道要在今日破裂吗?他们已经暗戳戳的期待起来。
不过,他们没有等到二人吵起来,因为南安王太后突然请求上殿。
南安王太后自建业赶来洛阳,急匆匆打断朝议,只为太子选妃一事。
她一入殿,曹启皇帝立马给她赐了座,然后道:“您何须亲自跑一趟,让人传个话即可。”
南安王太后崔氏谢过恩后,抬头看着曹壬,慈爱一笑,“老身再不来,太子殿下恐要错过一段上好姻缘。”
曹壬在见到祖母上殿时,脑海中想起那些与她一起在袅袅檀烟中礼佛的时光,她那时候也是这样笑看着自己。
只是,她是如何笑着把徐医仙送来给他,又是如何笑着看他喝下那么多药的呢?
上好姻缘吗?这次,她又为了南安王府,向哪个世家妥协了呢?
他没有表现出多热情,甚至都没有起身,只坐在皇帝左手下方,平静地看着她,“不知祖母说的是何姻缘?”
曹启皇帝对南安王太后突然至洛阳的原因一无所知,这种被算计的感觉不太好受,不过他未来得及生气,反而因曹壬在乍然见到久别的祖母时情绪太过冷静而开始好奇接下来的发展。
看来,传言都做不得真,祖孙情深都是假的。
南安王太后径自拿出一根白玉簪后,看着谢洐,“想来另一个信物在忠义侯手上吧?”
问完,她向在场的人解释,当年老南安王给世子善定亲后,认为兄弟俩应该一碗水端平,所以给曹壬和谢知鱼也定了婚约,之所以后来不再提起,是因为谢知鱼常年卧病在床,而曹壬入了佛门,此事就作罢了。
竟然是谢氏?!曹启皇帝震惊过后,眼神犀利地看向谢洐,“你既有信物,为何不早早拿出来?”
因为从未如今日这般被人耍得团团转过,他的语气隐隐含有怒气。
杨宪也忙道:“忠义侯该不会是丢了信物,所以不敢提当年婚约吧?”
谢洐无惧帝王的眼神,更不在乎杨宪的嘲讽,从左手袖袋中掏出一根碧玉簪,递给南安王太后,“王太后所言是这个吧?当年我和老王爷交换的信物。”
“正是此物,谢氏女郎既已到论亲的年龄,殿下合该履行当年之约。”
庆平立马让人取来托盘,将两府的信物整齐摆放在盘中,然后端给皇帝看过后,再端给太子看。
曹壬自看到谢洐掏出那根熟悉的玉簪时,整个人都愣住了,那是阿萸的簪子,是当年祖母亲手送给青团小友的见面礼。
两根玉簪的成色和材质是一样的,不过一根雕刻的是玉兰花,另一根是竹叶,看得出是男女款。
看到熟悉的物件安静地躺在托盘中,他颤抖着手拿起那根玉兰簪,然后道“既然祖母觉得我该履行婚约,那便履行吧。”
“太子慎言”曹启皇帝厉声出言打断。
有朝臣立马附和:“忠义侯有信物却迟迟没有拿出来,想来也不是很在意当年的约定。”
谢洐闻言,立马回怼:“我已再三言明犬女真心爱慕殿下,又怎会学他人用婚约逼迫于殿下?”
此言一出,堂中又开始争论起来,特别是杨宪,若是输给陆氏女,他还可以接受,但输给胡搅蛮缠的谢洐,输给那个还不知能活多久的谢氏女,他真是咽不下这口气。
曹启皇帝出言道:“太子可履行婚约,但谢氏女身体羸弱,太子合该再选一良娣。”
谢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刚要回话,却被曹壬抢了先,“佛家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已定谢氏女为太子妃,为让她早些康复,儿臣不打算纳良娣进东宫。”
朝堂上一时炸开锅,为了履行先辈的约定而娶个病秧子,太子殿下也太委屈了吧!且听过忠义侯那些没脸没皮的言论,大家一致觉得这个太子妃也不是个靠谱的。
哪有你看上谁,谁就得娶你的道理?
只是,当册封太子妃的旨意被送去忠义侯府的时候,那些世家又开始后悔了,他们早些时候怎么没有想到用这种方法争取太子妃之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