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秦栎喘着粗气，缓了好久才稍微平静了点。
男人站在窗前，知道他来了，连眼神都不愿施舍一个，还是静静的看向窗外，语气里带着不悦，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尾巴在后面你都没注意到？”
秦栎笑了笑掩饰尴尬。“抱歉。是我太着急了。需要我下去牵住他吗？”
男人：“不用，我埋伏了人在那儿。下次注意点。”
“好的老大。”
阳光苍白无力地洒在弯弯绕绕的巷子里，周围一片阴冷，寒意阵阵。
李朝双手垂挂在身侧，紧握成拳，目光森冷的紧盯着离他不过几米远的男人。
瘆人的刀疤歪歪扭扭，宛如一条蚯蚓一般挂在男人脸上。他身材矮壮，脸上除了疤痕就剩横肉，就算知道站在自己对面的是警察，也毫无畏惧，眼神中满是毫不掩饰的凶狠与狡黠。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会偶尔传来几声喇叭声。李朝很紧张，甚至能清晰的听见心跳声，他不敢放松，如果有可能，甚至连眨眼的时间都想省去。
“你到底想干嘛？”李朝率先开口，打破两人间微妙的对峙。
刀疤男不屑的挑眉，“没干嘛，上面有要求，让我拦住你。你要是识相，现在就扭头回你的警局，我就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我要是不呢？”
“呵，那就别怪我出手了。”
好歹是警校出身，要是真打起来，也指不定谁赢谁输。
李朝一歪头，趁刀疤男不注意，突然暴起，向他冲去。刀疤男反应很快，右手立马出拳朝他面部挥来。
李朝脚步微顿，侧身巧妙避开，与此同时右脚迅速抬起，狠狠踩在对方刚要抬起的大腿上。刀疤男倒是没料到这一招，再加上李朝力度不小，他闷哼一声，整个人单膝跪倒在了地上。
不过刀疤男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抱住李朝双腿往上一抬，把他狠狠砸落在地上。
李朝也不甘示弱，双手一撑，鲤鱼打挺似的起身。两人又回到了一开始面对面的站位，除了双双变得灰头土脸，看不出发生了什么。
四目相对，李朝又迎了上去，这次互相摸透了对方的实力，也都不藏着掖着了，拳头与拳头碰撞发出的沉闷声响不停在寂静的巷子里回荡。
李朝力气虽然比不上刀疤男，但他动作干脆，不拖泥带水，并且敏捷有力，每一拳都能精准击中对方要害，打的刀疤男反应不及，连连后退了好几步。
可惜对方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像是感觉不到疼痛的怪物，凭借着一腔蛮力和长年混迹街头的生存本能，不断朝李朝发起反击。
激烈交锋了好几番，硬是分不出谁到底占了上风。
李朝瞅准时机，蓄力，一记重拳击中刀疤男的下巴。
血腥味瞬间弥漫整个口腔，刀疤男脚步轻浮，接连后退，一不小心双脚相绊，全身失控的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乘胜追击，李朝刚要上前制服住他，却见他接连翻滚好几圈，不知从哪儿抽出一把匕首，猛地向李朝刺来。
李朝一个侧身闪开，本以为刀疤男会紧追不舍，没想到他见好就收，趁李朝缓神间隙朝巷子另一端一溜烟跑没影了。
李朝紧追不舍，但巷子弯弯绕绕，他对这里的地形远没有刀疤男对这里熟悉，很快就迷失了目标。
他停下脚步，喘着粗气，暗暗骂了句：“操！”
刀疤男的出现正好代表了秦栎有后援。
原来他们连装都不想装了吗？
李朝眯了眯眼，掏出手机，迅速给韩爽拨了通电话……
城北这一片弯弯绕绕的巷子很多，无论白天还是晚上，不熟悉这里的人踏足，就像走进一座巨大的迷宫，哪怕跟着路标，没半个小时也很难绕出去，一不小心还可能重新绕回来。
韩爽带着一众重案组的队员，根据李朝发来的定位左拐右拐的走了好久，才看到他的身影。
李朝正屏息凝神的蹲守在原地，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知道是兄弟们来了，紧绷的身体这才微微放松，起身向他们招手，用口型轻声冲他们道：“孟队，沈副队，老韩！这儿！”
三人笑了笑，刚要带着兄弟们过去问清楚具体情况，十字路口左侧的巷子里突然飞速冲出来一个人。
意外总是在没有准备的时候打的所有人措手不及。
根本来不及反应，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那人对着李朝的脖子手起刀落，动脉被划破，鲜血像喷泉一样飞溅而出。
刀疤男就这么面带笑意的站在李朝身后，挑衅般的舔了舔嘴角温热的鲜血，把刀一丢，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像是在说：我杀了你们的兄弟，来啊，我就在这儿，快来抓我吧。
一瞬间，重案组所有人都炸了。
孟寒州只觉得头皮发麻，浑身像触电了般失去了知觉。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迫使他喊出：“快打120。”
接下去所有的指令就像托离了他的头脑思考，只是依靠多年当刑警的本能在处理眼前所发生的一切。
韩爽跪坐在他身前，手覆在刀口处努力想替他止血，可却怎么也止不住。血透过他的指缝一汩一汩的往外溢。
李朝耗尽最后的力气，从兜里拿出一个u盘，颤颤巍巍的递给韩爽，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可他却说不出一句话。
韩爽真恨自己为什么没有读心术，为什么看不透李朝眼神里想说的话，只能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兄弟在怀里合上眼。
甚至都来不及说一句道别……
第一次是孟寒州受伤，第二次是楚秋寒出事，现在又是李朝……
前两次的意外像是耗尽了重案组所有的好运，所以这一次幸运女神没有降临。
刹那间警笛声、尖叫声、哭声刺破长空。
韩爽的声音沙哑的几近失声。“李朝，我警告你，别和我玩这种把戏！一点都不好玩！你醒醒！”
平时最爱和他打趣，拌嘴的李朝，这一次，却比任何人都要安静……
没有人能预料到刀疤男会在那个时候冲出来，也没有人能想到他竟然敢袭警，更不会想到他能心狠手辣到直接对着公职人员抹脖子。
一切的一切都没有人能预料到。
但是所有人都在责怪自己。责怪自己为什么不早一点发现端倪，为什么不早一点赶到，为什么不早一点把卧底抓住，为什么要派李朝一个人来查秦栎的事……
会不会只要早一秒，李朝就不会死？会不会只要改变这件事中微小的一环就能拯救李朝的命？会不会当时不和马局说希望市局有一名画像师，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秦栎站在窗前目睹了一切，他也没想到，刀疤竟然会真的杀人。
看到倒在地上的李朝，他眼皮跳了跳，闭上眼，扭头选择视而不见。
“看到自己曾经的同事倒在血泊里，有没有什么感触？”
秦栎撇嘴，“我从来没有把他当作过同事，所以也不会有什么感触。”他顿了顿，“我只是不太明白，为什么要让刀疤杀了他？”
男人盯着茶杯里缓缓下落的茶叶，道：“没什么原因，就想看看这帮警察在面对这样的事情时，会是怎么样的。好奇。”他笑了笑，“刀疤已经用尽了他的价值，我已经不需要他了，与其留着让我亲自下手，还不如把他送到警察手上。杀一个人，事后还有一堆麻烦事儿呢，太累了。”
男人起身，把挂在衣架上的红色围巾挂在胳膊上，看了眼秦栎，欲言又止，转身大步离开。
韩爽跪坐在抢救室前，一遍一遍祈祷上天救救李朝。
可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如意，也不是每一次受伤都能救的回来的。
在还没有到医院之前，在李朝还躺在韩爽怀里的时候，他就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这个世界。不愿意相信的，只有重案组的他们罢了。
韩爽看着手里的死亡通知书，眼泪像断了线，啪嗒啪嗒的不停往下落，“医生，能再等等吗？他的爸妈马上就来了。”
让他们再见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吧……
韩爽蜷缩在角落里，沈忱归、孟寒州、楚秋寒、江清清都围着他，陪在他身边。
面对再难的事情，好像有人抱团取暖，就能好过得多。
韩爽以前特别不理解为什么总有人说留下的人最孤独。
这一瞬间他似乎懂了。
你还在原地，但山川湖海都飞速的离你而去，你整个人就像陷入了一种无边的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往前看不见方向，往后也看不见归途。就像进入了一个陌生又真空的环境，这种孤独比死亡还要痛苦吓人……
沉默了很久很久的韩爽突然开口：“孟队。”
“嗯。”
“秦栎……”韩爽提到这个名字就一阵恶心，“抓到了吗？”
“抓到了。”
“我想审他。”韩爽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眼泪落下。
沈忱归有些担心：“你这状态，可以吗？千万别逞强。”
韩爽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我可以，我现在恨不得把秦栎千刀万剐，但是我更想知道，秦栎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孟寒州握住他的肩膀用力捏了捏，“朝儿留下的线索都很有用，根据这条线往下查，我相信马上就能抓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