凳子太矮坐久了不舒服，颜白没久坐，见所剩的食材也不多，干脆起身走到一旁活动了一下，视线瞥向湖边，那边两人靠在一起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颜白没太注意。
颜白的眼睛突然被一双手蒙住，一阵刻意压低故作古怪的声音从身后响起:“猜猜我是谁啊！”
“嗯，让我想想。”颜白故作犹豫，“有一点难猜呢。”
两人实在不适合这种游戏，没人敢这样对待颜白，颜白能不设防备的也只有阿妤，换做别人还没进身，就已经被颜白揍趴下了。
或者说阿妤起身时，颜白早已经注意到了，但她愿意陪阿妤玩这些无聊的游戏，阿妤在时，颜白感觉做任何事情都是一种享受。
两人都只有彼此，答案有且只有一个。
“是不是阿妤呀？”颜白笑着问道。
阿妤将手移开，搂住颜白的脖子，语气中充满了兴奋和喜悦:“猜错啦，我是阿云!”
不只是古怪的音调还是故意换了字，但颜白很确认她最后一个字说的不是妤字。
这句话犹如一道惊雷在颜白耳边回荡，这个出现过一次就被抛弃了的名字。
颜白转头，看着傻笑的阿妤，双眼定定的看着她，极力平复内心即将失控的情绪，阿妤丝毫没有察觉到不对劲，更像是随口一说。
颜白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即使是温热带着笑意的话，嗓音中还是透露出一股哀伤：“那……我的阿妤去哪了呢？”
这是否意味着全都想起来了?不，是不是想起来了一点，哪怕是一丁点也好，可阿妤的眼神无一不再告诫她，这是多么大的奢望。
阿妤明显察觉到颜白的不对劲，阿云这个名字又代表了什么？阿妤不想去多想，但她知道她又让颜白伤心了。
阿妤脸上依旧带着笑容，重新蒙住颜白的眼睛，随后移开，说道:“我在这里!”
颜白不断地告诫自己，别奢求太多，自己一点都不在意这些，忘记了就忘记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还是会有无法压抑的不甘从心中涌出。
“原来阿妤在这呀，热不热?”
因为刚才一直在烤火，所以阿妤的脸颊现在有些烤得红彤彤的，颜白将手背附上去，滚烫的触感传来，担心再烤下去对身体不好，背着阿妤在周边散步。
阿妤摇摇头，趴在颜白肩上。
阿妤很喜欢吴婶的烧烤，所以颜白并没有走太远，还能听到饭小鱼几人的打闹声。
“吴婶说湖边风大，小八你去帮下忙。”卡兹对着辛格特说道。
吴婶的要求辛格特当然会去，但他突然就想犯一下贱，对着两人缓缓说出两个字:“求我。”
“求个屁!小鱼!!抓住他!!!”
“得令!”
“我靠!你们两个要干什么!?”辛格特语气充满了震惊和害怕，两人迅速朝辛格特追击，“你们不要过来啊——”
最终以辛格特躲在吴婶旁边这场闹剧才得以结束。
而在湖边的两人就显得很宁静。
祁连把玩着相机，时而举到面前，却不按下快门，每次在镜头前的风景并不让她满意。
“你要试试这个吗？”祁连将手中的相机递到顾茗手中。
“嗯?我不会。”顾茗看着被塞到自己手中的相机，如实回答。
祁连靠在顾茗肩上，将她拿相机的手调整了一下，将她的食指放在快门的位置上。
“按一下就好了。”
咔嚓一声，小小的屏幕定格在一半黑色布料一半泥土的样子。
祁连并没有教其他东西，最原始的镜头才最吸引人，只简单说了看见什么就拍什么，不用想太多。
“好轻。”
但顾茗对手里的小东西并不是很感兴趣，又小又轻，重量还不如自己那把长刀，拿在手中很不习惯。
也许是看出了顾茗的想法，祁连将顾茗的手摆直，将相机反过来，镜头对准两人，“看前面，三、二、一。”
咔嚓，闪光灯亮起又熄灭，祁连将拍好的照片给顾茗看，画面和谐，人物居中，如果顾茗能够看向镜头就更好。
尽管顾茗的脸面向镜头，目光还是在祁连身上，眼神中透露着一种难以言说的专注，似乎连她自己也没发现。
祁连将照片保存，又重新将相机递给顾茗:“试试吧，看看你眼中是怎样的风景。”
顾茗双手捧着相机，像是拿着一个烫手山芋，她不理解为什么祁连一定要让自己拍照，这有什么意义？
还是遵从祁连的意见，举起相机，她拍了面前的芦苇，湖面，夕阳，这些都是她眼前的景色，随后侧身，镜头拉近。
烧烤的吴婶，打闹的三人组，烤火的众人，还有飞在颜白身后的阿妤。
不知道吴婶转头对大家说了什么，几人又开始忙碌起来。
阿妤勾着颜白的脖子突然笑出了声，下巴搁在颜白肩膀上，两条腿慢悠悠地晃荡着，在颜白耳旁小声说道:“我觉得我们有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你做什么都不需要偷偷摸摸。”颜白说道。
“我，你……不是啦，诶呀……”阿妤见颜白没理解自己的意思，叹了口气继续靠在颜白肩上。
颜白站住脚步，将阿妤放下来。
阿妤站在颜白面前，见颜白看着她，一下子拿捏不准颜白是真没理解还是在假装不知道，颜白总是在无意识的隐藏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阿妤还在思索时，颜白一侧身将阿妤完全挡住，随后双手一揽，将她整个人圈在自己怀里，用大衣裹住，手掌轻轻搭在阿妤腰间。
从其他人视角只能看见颜白一个人背对着大家。
虚挂在阿妤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颜白情不自禁的想要贴近一点，更亲密一些。
“这样算不算?”颜白问道，越说声音越轻，“是不是更有……偷偷摸摸的感觉了。”
阿妤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答非所问道:“反正很暖和。”
颜白低头看着阿妤，纵使她觉得现在不该这样，但一心想吻阿妤的心占了上风，隔着皮手套抚摸上阿妤的脸颊，尽管如此也只是轻轻地吻了一下阿妤的额头，又拉开距离。
这样就很好了。
这让阿妤很不理解，这样的氛围亲吻额头怎么够呢，她抓着颜白的衣领，拉向自己，距离不足三公分，却又不继续，她想等颜白自己说。
鼻翼呼出来的热气交织在一起，颜白沉默着，阿妤能感受到她的煎熬，终于，木头问道:“可以吗？”
踮起脚，捧着颜白的脸，在颜白嘴唇上蜻蜓点水般亲吻一下，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颜白的眼睛，似乎想从她的眼神中读到更多的回应。
阿妤知道这是一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她清楚，颜白肯定也一样，那她究竟在担心什么呢？
阿妤笑着说道:“笨蛋才问。”
于是两人在落日的余晖下相拥、接吻。
阿妤将脑袋埋进颜白怀里，双手环住颜白的腰说道:“所以笨蛋颜白，想做什么就做，不要犹豫。”
“万一……你不喜欢。”颜白说道。
“只要是你，我就喜欢。”
颜白没说话，只是将阿妤连同大衣裹得更紧，阿妤不管怎样，她只能待在自己身边，只能是自己一个人的。
这样的念头在颜白心里一闪而过，这样的想法让她感到后怕，颜白的表情有些凝重，如果自己真有一天会伤害到了阿妤，那她或许就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那时候的自己会放手吗？
迅速理清思绪，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抛之脑后。
大家相处的其乐融融，如果没有感染者，这也许就是大家真正的生活，但现在只是美好生活的缩影，是一份向往。
短暂，犹如昙花一现。
顾茗对明天的事情没有把握，只能尽量保住她们的命。
如果祁连可以手下留情的话。
祁连什么都没说，顾茗内心清楚，明天，也许连流民区都走不出去。
她不希望是这样的结果。
但她还是想试一下，想向祁连证明自己。
证明自己有资格留在她身边。
吴婶的手艺很好，老远就能闻到烧烤的香味，卡兹几人早早地围在了吴婶旁边等着投喂。
不出意外，最后到的是顾茗和祁连。
“可以一起拍一个照片吗？”顾茗见人都来齐了，询问道。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看着顾茗手里的相机，再联想到她刚才那句话，满头雾水地点头。
拍照?拍合照?
确定不是遗像吗？
“你确定？祁连她允许你和我们在一张照片上?”颜白打量了两人一眼，随后问道，这一问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卡兹饭小鱼在心里默默给颜白竖起顶天立地大拇指，嘴替!
“我当然没意见。”祁连脸上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她的声音平静而低沉，明明带着笑意，却又有着无形的威压，让人不寒而栗。
她像是没看见众人脸上的犹豫，继续补充道:“相反，我很乐意。”
颜白冷哼一声，面对她们两人语气实在是好不起来，嘲讽道:“那真是我瞎了眼，居然看不出半点乐意。”
“能一起拍一张，祁连很开心的。”两人火药味极重，下一秒就能打起来，顾茗已经摆好相机，立即解释，她知道颜白对她们有偏见，自己对她也算不上优待，有偏见也理解。
既然顾茗都这么说了，大家也没什么好拒绝的，随后一个新问题出现，怎么站?
大伙有看了一眼顾茗，好吧，她依旧没有想法，反正人也不多，大家心照不宣地站成一排。
颜白在顾茗右边完全不需要挪地方，想站她们两人旁边的人也不多，祁连当然是要靠着顾茗，左边吴婶张叔老金柠植，阿妤牵着颜白，雾秋、饭小鱼、卡兹、辛格特在另一边。
大家一排站好，显得有些隆重，顾茗看着照片，她似乎不太喜欢这样，但还是按下保存，说道:“大家不用紧张，随意些就好。”
大家发现祁连心情似乎真的不错，随即放下半个心来，起码没有那么紧张了。
随后站位也就随意了许多，卡兹和辛格特抱着手臂，看着成双成对的三对，不由得大眼瞪小眼，怎么有点亮呢？!
顾茗按下延时，走到自己的位置上，祁连伸手圈住她的胳膊，微笑着看向镜头，不出意外，顾茗的视线又一次不在前方。
尽管有些小插曲，好歹也是拍好了一张合照。
随后吃烧烤玩闹，一直到太阳西下。
“行了，你们玩吧，我们带回去就行。”
张叔老金弄来一辆小推车，把东西全都装好带了回去，吴婶柠植同他们一起离开。
现在留在这里的，都是明天会跟着顾茗行动的人，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
大家到在等着顾茗说话，但顾茗似乎没有这个想法。
颜白现实询问了阿妤还想不想留下玩一会，阿妤表示并没有那个意思，颜白也没那个耐心再留下去，索性带着阿妤回去了。
“走了。”颜白摆摆手，转身离开，阿妤在颜白旁边一蹦一跳的，没听见阿妤说了什么，只见颜白弯腰抱起阿妤继续走路。
“累了。”祁连收起相机，随口说了句，看着她气定神闲的样子，顾茗完全没看出来累的感觉。
既然祁连说了，顾茗说道:“那我们也回去吧。”
顾茗走出两步，发现祁连没跟上来，依旧站在原地，又折返回去，问道:“怎么了？”
“抱着我走。”祁连无奈地说道，“在这方面，你倒是和颜白一样的呆。”
“抱歉。”
顾茗抱起她，祁连自然地揽住顾茗脖颈，她眯着眼睛，靠在顾茗肩膀上，百无聊赖地想，顾茗到底对自己是怎样的感情，还是这只是自己映射到她身上的投影。
算了，祁连凑近，感受着顾茗的呼吸，慢慢地奖励了她一个轻柔的吻。
这样憨憨傻傻的也还不错。
落日的余晖撒在她们身上，影子被拉的及长。
两人离开后，剩下的人明显放松了不少。
见雾秋一个人站在湖边朝着，夕阳背对着大家，饭小鱼当即冒出一个鬼点子。
“雾秋!”
身体比脑子快，大喊一声她的名字，下一秒她整个人已经跳到了雾秋背上。
雾秋来不及转身，只感觉背上一沉，冲击感让自己往前倾，好在只是踉跄了一下，两人没有掉进水里。
“很、危险。”
饭小鱼一手环着雾秋的肩膀，一手指向前方，大笑着喊着。
“别老一个人待着啊！走——冲冲冲!!”
“前面是、湖。”雾秋说道，背着饭小鱼转了个方向，沿着湖边走着。
“雾秋!”饭小鱼突然喊道。
“在。”雾秋背着饭小鱼回应道。
“小秋?”这次饭小鱼换上了略带疑问的语气。
“嗯。”第一次以雾秋这个身份听见饭小鱼这么称呼自己，除了吴婶其他人大多时候都叫自己雾秋。
她观察过，每当饭小鱼听见吴婶叫自己小秋时，她总会有那么一瞬间难以抑制的伤感。
看起来小秋是对她很重要的一个人，在她心目中如此重要。
饭小鱼又实实在在的对自己很好，是对自己的亏欠吗？
但只要饭小鱼自己接受，她愿意成为小秋的替代品。
自己成为自己的替代品，也蛮好玩的。
小鱼啊小鱼，为什么你不愿意相信我就是小秋呢？因为我已经死了吗？
她也难得的多说了一些话，“除了吴婶，大家很少……这么叫我，特别是、你。”
饭小鱼笑着，说道:“就是突然想这么喊一下，小秋。”
“嗯，只要你……开心就好。”
雾秋也笑了，背着饭小鱼缓慢的走着，时不时将有些滑下去的人往背上带一带，披着夕阳散步。
“你说话一直是这样吗？”
雾秋摇摇头，解释道:“我太久……没说过话了。”
看雾秋说一句话实在困难，而且雾秋说话时的声音总带着沙哑的感觉。
饭小鱼接着替她说下去，“所以才这样？”
雾秋点点头，饭小鱼继续说道:“没事，要是说的多嗓子不难受的话，以后我多陪你说说话，有我在保准你说话再也不结巴。”
“为什么有种看自家女儿跟人跑了的既视感?”卡兹摸着下巴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沉思道。
“怎么还给自己脸上贴上金了？要是让人听到你在这占她便宜，得跟你急。”辛格特也有这样的感觉，但他没好意思说出来。
他也和卡兹一样摸着下巴，思索道:“这俩是啥时候的事?”
卡兹对上辛格特的眼神，经过一番无声的交流，两人算是得出了结论，卡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可能是刚开始。”
“啧，我俩是不是把人想的太那啥了，也不能看见俩人就说是一对吧?”辛格特开始反思自己，卡兹接下来一句话让他信服。
“生命在于享受，万一明天就死了呢？对吧？”卡兹将剩下的烤串塞到嘴里，边嚼边说道:“不管是什么我都支持小鱼!”
辛格特点点头，有些话看见饭小鱼说不出口，于是转过身背对着湖边说道:“孩子大了，管不住了。”
卡兹也有些做贼心虚同样转过身说道:“我要告诉小鱼你在这占她便宜。”
“那我也告你的状。”
辛格特问道:“有没有感觉后背凉嗖嗖的。”
“湖边风大，很正常……吧。”卡兹打了个寒颤，心虚的转头，就见饭小鱼正站在距离自己几步外的位置，叉着腰盯着他们俩。
两人对视一眼，露出心虚的笑容，都不用商量，下一秒拔腿就跑。
“别跑!我他娘的都听见了!!!”饭小鱼就在后面追，势必要揍他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