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灵兽会会长卞易屠杀满门后逃窜，不知所踪！”

浮仙门安插在灵兽会附近的探子匆忙打了信书，简明扼要地讲述了事情经过。

灵兽会得知浮仙门决定后上下皆慌乱，一时分崩离析，几欲逃离，都被结界挡了回来——那是浮仙门设立的封城阵，问鼎世间，坚不可摧。

卞易召集门生，称自己有法子破解，夺得生路。

门生虽被种植堕神花，对卞易卞壬已是恨之入骨，眼下却也不得不信任。就当他们满目希冀，就要见得阳光之时——

卞易篡夺门生尽数灵力，就连亲生儿子也不放过，刹那爆发的灵力轰炸封城阵，守阵弟子遭受反噬吐血昏迷，最早醒来的也是三个时辰后了。

拜师礼后，清川尚在筹备授课事宜，闻言眉宇间压抑一股怒气，振袖疾步去往结界阵法，怒而掀桌。

苏白不知结界阵法所在，只知清川这一去就是整整一下午，怒意横生。

再见归来时，清川冷声：“苏白，收拾收拾，子时上路。”

他鲜少见过如此愠怒的清川，应了之后，正欲回房收拾行李，又被打断了。

“对了，去叫上几个内门弟子，就说，我要开个试验班。”

“好。”

其实苏白没什么好友，一来二去的，能喊得出来的，只有燕不回和陈傲，顶天了再拉一个李诃。

事出紧急，他们也不过是收拾了些换洗衣裳和必备丹药，便匆匆上了路。

许多弟子方才得知消息，火急火燎赶到时，见他们五人已然乘着飞快快风舟走远了。

苏白以前从未见过飞得如此之快的飞快快风舟，眼瞅着灵石舱内堆积成山的上等灵石，吓了一跳。

清川言简意赅讲解了此次行动。

“想必你们也知道了灵兽会的事情，今日我们首发，目的有三。”

“其一，缉拿卞易。”

“其二，接济同门。”

“至于其三，日后再议。”

四个内门弟子排排坐着，动都不敢动，唯有小龙舟疑惑发问：“那我们要去哪呀？”

清川淡淡道：“灵兽会西南方向三十里，蘑菇林。”

他在卞易身上留下过追踪术，只稍在阵法上一对，就能得知当前所在。可清川怎么翻看，最终也只在蘑菇林追到最后踪迹，杳无音信。

蘑菇林是个阴潮之地，如其名，各类菌菇肆意生长，也孕养了一批蛊兽，倒也难怪灵兽会会选址于此。

“飞快快风舟灵石舱不可离人，今夜你们都去睡觉，轮流看守。”清川顿了顿，“苏白，你留下。”

其余三人点点头，回到内舱，各自寻了处空房间入眠。

飞快快风舟在苏白逝世后经人改良过，速度提高了不止，还有防风雪结界庇护，飞起来与陆地无异。

但与其不同的是，他们可以醉卧甲板，看满天星河触手可及。

清川盘腿坐在苏白身侧，抬手挽过他的肩，微微靠在自己怀中，头首相依。

“师父父。”

“嗯。”

他有千百个问题想问，譬如，暗戳戳地指定了某些人同行，是为了什么，但眼下不是最好的时机。

小龙舟早已支撑不住困意，盘在苏白胳膊上，心安理得地接受抚摸，脑袋一点一点，陷入了梦乡。

苏白压低了声音：“累么？”

清川怔然。

“剑灵之躯，不知寒热，不知饥肠倦意，但是……”他侧过头来，眼睛亮晶晶的，“被迫回到宗门奔波忙碌，上至镇守结界下至开班授业，一天下来近乎没有空闲时间，还要装出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累么？”

“不累。”清川温声，“你若安好，一切便都值得。”

“为了我？”

“嗯。”

苏白浅笑：“既是为了我的话，那剑灵偶尔依靠一下剑主，在主人面前撒个娇抱怨说好累好累，也是可以的吧？”

“师父父，你没必要在每个人面前都戴上一副面具，那不是你。”

清川深吸一口气，随后深深吐出，眉眼上已经流露了些许疲乏。他顺势靠在苏白小小的肩胛上，从稀稀拉拉的星光里偷出那份独属于自己的光点，紧紧锢住，生怕眼前人某一天再度出事。

他怕极了又一次失去亲人的滋味。

“面具戴得太久了，扒不下来了。”清川哑声，“好累啊……好累。”

他们相拥，在无声中见星河流逝，见东方既白，彼此无言。

此去蘑菇林需得全速行进五日，清川虽仍在其他人面前装出一副冷淡的模样，厉声指点他们四人各自的剑招、法术问题所在，但偶尔也会柔了神色，施以鼓励。

李诃是个桀骜不驯的主儿，在燕不回和陈傲孜孜不倦鼓动了三天后，终于提起勇气，寻到了正在做饭备菜的苏白。

苏白：“有事么？”

李诃支支吾吾半天，扬声：“我帮你切菜！”

苏白：“？”

这人嘴上磕磕绊绊，动作倒是利索，刀工也不错，肉薄如蝉翼，腌制时方便了很多。

这可是苏白死活够不到的技术，不由得瞪大了眼：“怎么做到的？教教我谢谢。”

李诃傲然仰首，反手取过根萝卜：“家中是掌厨的，幼时耳濡目染，也便会了一二。像切这种菜，三指握刀把，两指捏刀，中指抵住，像这样……切一下后移一些，刀刃莫要沾菜板，节奏起来，自然而然也就快了。”

他切出来的丝粗细一致，浸了水如天女散花，实在叹为观止。

“你也试试，先切一片下来方便固定……我去！啊不是，那个上仙，您怎的来了？”

苏白闻声抬头，只见清川那冷峻之色更甚，满脸写着“醋坛子”三个字。

他忍俊不禁：“师尊，做饭这等尘俗之事不必劳烦您，您可以稍作休息——或者帮我们砍砍柴火。”

陈傲探头：“上仙砍柴？不能吧，他那么一个不染纤尘的人……不是？真砍？！”

清川挑眉，陈傲当场闭嘴，灰溜溜地跑去和燕不回一起摘菜了。

闲人都遣散了，苏白也备好了菜，他撸起袖子起锅烧油时，在噼里啪啦的炒制声中微微侧头，余光瞥向李诃，声音淡淡：“所以，找我究竟何事？”

李诃站定，忸忸怩怩：“那个……先前在兽狂潮核心处，对你说了那番话，实在过意不去，一直想找个机会当面道歉。”

苏白想起似乎真有这么回事，压根就没放在心上，遂淡淡“嗯”了声，招呼小龙舟帮忙运来调料。

“还有想请你帮我打听打听。”

“打听什么？”

“打听哪里还有孕兽种的消息——我李某定要孵出个世间罕有、空前绝后、帅气逼人、实力不凡的兽种！届时定要与小龙舟比划一番，争个高低！”

这番话吓得小龙舟险些摔入锅里，变成一道上好的爆炒白螭肉。

苏白手一顿，额角狂跳。

他也不知道哪里有啊，他不过是随便逛逛商市，寻思买点东西，就得到了某人骗来的孕兽种，为此还折腾好一番，差点丢了小命。

苏白大勺一挥，盛菜出锅，香气四溢，不忘嘴上简要说了吸干阴阳灵泉、滴心头血认主、取万兽精气孵化的事情，语重心长：“有缘的话，祝你一帆风顺。”

李诃惊得忙不迭捧着菜跑了，声称在蘑菇林捞点凶兽也蛮好。

他们事先抵达了灵兽会，见到满地坟包，即便如此，还有尚未来得及下葬的灵兽会弟子。

无一例外地，胸口开出了一朵妖艳而诡异的花。

浮仙门弟子见到来人，双手作揖：“上仙，长老。”

“如何？”

“回上仙的话，下葬事宜还在推进，只是这些堕神花，我们烧了三日也未能焚化，只好先行下葬了。至于灵兽会的搜查，我们搜出了这些可疑书籍和阵法，请您过目。”

清川阖了阖眸：“我是说你们的伤势如何？”

弟子一愣：“我等已经做了基本处理，暂无大碍。”

清川沉声，随手抛去上等恢复灵药，不必说也知晓是令其分发下去，调养伤势。

阵法反噬的滋味可不好受，越大越精细的阵法，反噬越严重，甚至有可能伤及灵体魂魄。

“去通知浮仙门，再派遣一批弟子过来接班。”他取出灼华扇，扇开花落，业火灼烧满门，将污邪烧个殆尽，“除此花方法有二，其一，地狱业火灼燃。”

弟子不解：“那其二呢？”

清川的瞳中倒映火光，神色有些沉重。

“其二，将堕神母花铲除灭杀。”

这批堕神子花尚且存活，说明堕神母花还安然无恙地扎根在某个人身上，而做了这一切的卞易，虽然下落不明，但是必然还活在某一处。

业火吞噬所有堕神子花后，无声无息地灭了。

苏白问道：“卞壬可在这群人当中？”

弟子回话：“不曾，卞易扛着尸体跑了。”

苏白一颤：“母花在卞壬身上！”

卞易要带着堕神母花，多半是想东山再起，再造一个全新的灵兽会。

堕神花可是个好东西，操控所控者的心智，甚至可以操控魂魄，为己所用。

苏白忽然知道为什么卞易骄傲自称灵兽会是天下御兽第一宗了，感情都是靠着堕神花起家的。实力没多少，全靠这些歪门邪道。

他翻阅着浮仙门弟子搜刮出来的东西，忽而拧了眉头。

那是一副蘑菇林的地图，上面圈圈点点标出了无数个小地方，旁侧还有一个简笔画，一个圈包着另一个圈，无数个双圈圈簇拥在一块，底下杂草丛生。

“师尊，你可认得此物？”

清川凑过来，嗔骂：“画功稀烂，看不出所以然。”

苏白：“……”行，那只有现场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