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鹿鸣也不管之后会不会真有练习生对着镜子去练这几种wink，他在报完当前组的练习生评级后，就把注意力给到了下一组。
肉眼可见的，在这次wink教学之后，鹿鸣身上的那种导师的凌厉感少了一些。
虽说点评依旧犀利，但没那么吓人了。
倒是时野，不知道是不是被鹿鸣勾了三次又无从发泄，只能借点评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前半场他其实对rap的指点只是点到为止。
可是后半场，基本上，只要那学员敢说自己是团队里的rap担，他就一定会念上几句。
夸奖也好指导也罢，总之嘴没停过。
“团队里任何一个位置，都得有自己的特长和记忆点。你既然说自己是队里的rap担，那你总得在最短的时间内让我对你的rap有印象吧？”
“你的音色，你的咬字，你的节奏，你的flow，总得有一块是要突出的，不然不抓耳朵还糊成一团的rap在这首歌里存在的意义在哪里？”
“唱歌有情绪rap也是要有情绪的啊，你的唱法变化、节奏转换、肢体语言的运用，都可以设计到里面，不然太干巴太突兀。”
“既然是freestyle，你太紧绷怎么可能free得起来？词想不出节奏踩不稳，整个freestyle没有核心也没有跟观众的互动。”
“如果你们要采用rap和vocal的结合双线演唱那就必须把控好两者的比例，两个都想突出自己你们倒地要观众听哪个？”
【我靠，时老师下半场是才被鹿老师的wink叫醒吗，突然火力全开。】
【你别说，我这个耶耶粉都没听他这么像机关枪一样吧嗒吧嗒个不停过。】
【鹿老师在边上的表情哈哈哈→o.0？】
【鹿鹿欲言又止，又想让他少说点又想让他多说点好偷师一样哈哈哈哈】
时野这么一干，剩下两位老师也开始了。
别说台上表演的学员，就是在台下看的学员，都恨不得找节目组要个纸笔把这些干货全记下来。
又是一组评级，其他三人依次对学员输出一通，鹿鸣拿着写了评级结果的纸，有些无奈：“你们这是准备跟我抢魔鬼导师的人设定位了？把我的话都说完了要我说什么？那我只能给大家念一下成绩了……”
时野在旁边靠着椅背抱着臂，似是反驳一样地咕哝：“我们这是对他们负责……”
然后，坐在时野后头的学员，就看见这位上麦开麦下麦嘀咕的rap担队长被边上的鹿鸣在桌子下踢了一脚。
时队长被踢后，表面上没什么反应，但其实在桌子底下，非常委屈地把脚挨了过去蹭了蹭鹿老师的小腿。
学员：……
我这是录节目录太久了眼花了吧。
【七】
之后的一组学员，公司logo一出，后边的学员先惊呼起来。
鹿鸣看着眼前的资料，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情绪：“接下来，有请映日娱乐的练习生。”
本来看直播久了都有点疲了的观众跟着这道声音清醒了。
【？映日的小孩还真敢来啊？】
【不知道该说是鹿老师表情管理真的强，还是他真的已经完全放下了，一点都没有跟撕破脸的老东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他甚至在笑？？】
【废话，这回他是导师！他是上位者！老东家的小孩在他这跟质子有什么区别！】
鹿鸣确实在笑。
因为他看见了算得上熟悉的人。
看见鹿鸣这模样，时野本来就有些黑下来的脸更黑了。
最边上的那位vocal导师探头过来看了看鹿鸣的表情，见他在笑，小声试探：“鹿老师，真认识啊？”
dancer前辈今年才回国，对鹿鸣和映日的爱恨情仇不是很了解，但人类爱八卦的天性让他竖起了耳朵。
鹿鸣看了看他两，再次抬眼跟对方的C位对视上，主动拿起了话筒。
“好久不见。”
【八】
映日的这位小C位，他的名字比盛初还像映日太子爷。
他叫应日。
少年时期他机缘巧合被星探挖掘入了映日，刚进公司当练习生那会，正好是Blessing当红的时候。
所以应日对鹿鸣这位前辈印象很深。
在映日的男团业务这块，鹿鸣毋庸置疑是根标杆。
就算这根标杆后来被自己人人为地砍了，他依旧是标杆。
应日跟鹿鸣是有接触过的。
第一次接触是惯例的前辈指导。
鹿鸣很烦其他人那种看似指导实则炫耀的模式，轮排到自己的时候，他便是真情实感地教。
太过真情实感，有时候就会恨铁不成钢，批起人来自然而然地，看起来会有些凶。
说他霸凌后辈的黑料里，这一批的小孩有不少被拉去作过证。
当中没有应日。
因为应日能感受到，这个知道自己名字后，开始拿“小太阳”叫自己的前辈，是真的希望他可以出道。
鹿鸣每一次给他的指导，都能让他受益良多。
所以在工作人员问起“鹿鸣有没有霸凌过你”的时候，他对此矢口否认。
为此，他还受到了一些打压和排挤。
指责鹿鸣的名单里没有他，要鹿鸣奶的新人名单里也不会有他。
其他新人扒着鹿鸣吸血踩着鹿鸣上位，他除了几个月轮一次的前辈指导，只能远远地看着鹿鸣来去奔波。
应日在映日娱乐硬生生耗了三年多。
他的同期早两三年就出道或者退出了，可他不甘心放弃，也没能力跳槽。
时至今日，才再次借着这个机会站到鹿鸣面前。
鹿鸣看着他的资料，想起来了一件事：“我听邹导说，你是第一个，在报名链接出来后就填了表的人。可以问问为什么吗？”
鹿鸣可以理解其他人的犹豫，但他其实有点点没法理解应日的毫不犹豫。
鹿鸣不知道应日在公司的那些遭遇。
他只是从一个局外人的角度去想。
就算映日作为一个大公司，出于各方考量，可以假装和气粉饰太平，把未出道的小孩送到这个节目里，那应日自己呢？
正是因为他映日娱乐练习生的身份，才更该多考虑一些不是吗？
看这节目的观众肯定有不少是鹿鸣的粉丝，若是观众恨屋及乌，对他的出道才是真的不利。
想述说他与鹿鸣的过往经历打感情牌？
就算他自己身上没有污点要洗白，但是公司的大锅也不是那么好掀开的。
莫非是打算走黑红路线？借着爱恩情仇博个眼球？
可看他性子不像这样的人。
到最后，如果没多少人为他打投，想让映日娱乐其他艺人的粉丝帮他拉票，那更是天方夜谭。
应日垂了垂眼眸，举起了话筒。
虽然鹿鸣之前会叫他“小太阳”，但他的性子其实有些冷，吐出来的话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其他原因，听起来有点硬邦邦的。
“我想出道。”
“我想成为偶像。”
“我想见你。”
听到最后一句，时野的脸彻底黑了。
【九】
应日的“表白”语出惊人，在现场乱成一锅粥之前，鹿鸣及时控场让他们开始了表演。
成品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鹿鸣、以及熟悉鹿鸣舞台风格的时野，从这小子身上看到了不少鹿鸣的影子。
还不是拙劣的模仿，是他把鹿鸣当初教给他的一些技巧，在这几年间，好好内化成了自己的东西。
除此以外，更让鹿鸣惊讶的，是映日他们其他成员之间的配合。
鹿鸣很清楚映日的养蛊文化，若说前几年他还是练习生的时候，这点不太容易察觉，那么后来几年，借着他的事，映日是装都不装了。
连带着，公司里的新人们，大多都跟后来的Blessing一个德行。
映日这帮小孩站上台的时候，鹿鸣还以为自己要看到一个小Blessing的表演呢——各唱各的，毫无默契可言。
……是也不是。
他们确实是小Blessing。
却是头两年的Blessing。
彼此互搭，高光平均，不争不抢。
在这帮小孩喘着气调整着气息的时候，鹿鸣拿起话筒，先问了个问题：“这场表演，是谁在当中做一些调和分配的工作的？比如分词、走位编排、C位确定、效果把控什么的……”
鹿鸣看见其他人指向了应日，应日自己也举起了手。
鹿鸣又笑了。
这笑比他们刚出场时真情实意多了。
之后他说的话，比起应日的表白，也没平淡到哪里去。
鹿鸣说得隐晦又直白。
“我蛮喜欢你们这次的表演，保持住这样的彼此顺服和默契，你们未来可以做得比你们公司的前辈更好。”
“我期待你们可以顺利出道，更期待你们可以不局限于公司——飞向更广阔的天地。”
原本准备对映日的小孩冷嘲热讽、之后又因着鹿鸣的态度有些举棋不定的鹿角们，都沉默了。
【啊这……】
【这？这是能说的吗？好像吃到了一些瓜？】
【这算拉踩吧……？】
【但Blessing后期团魂稀碎不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吗？】
【你说鹿宝不记仇吧，但这时候看上去还是挺记仇的。】
【这怎么算记仇！这是过！来！人！的！忠！告！】
【哥哥好像在怂恿他们跳槽哎……】
【说起来这C位好像是鹿宝的迷弟，这样一来我是不是可以试试pick一下他了……？】
【但我还是不想给映日送钱（痛苦面具）】
应日听懂了。
他甚至在想，节目结束他的合同差不多也到期了，如果顺利出道，能不能借着这个作为跳板去烈火……
可明面上，他无法在节目直播中，对鹿鸣的话回以如此大逆不道的表态。
他只是朝鹿鸣深深鞠了一躬。
其他人也跟着深深鞠了一躬。
本来还痛苦着的粉丝，好像从他们的行为中读出了什么不可说。
唉，再看看吧。
【十】
几个小时的录制，学员等累了，导师评累了，观众也看累了。
只有邹导精神抖擞，在纸上写写画画，赫然有了粗剪的雏形。
初次评级结束，紧接着的是二次评级的任务。
要求学员三天内学会主题曲，并录制。导师会根据视频再次评级，这次评级直接关联第一个主题曲表演舞台。
鹿鸣看着有人已经困到打哈欠，咳了两声：“事先提醒一下，录制的机会只有一次，如果中途出错，不可以从头再来。歌词、旋律、舞蹈动作，都是评分标准。所以这非常考验你们的短时记忆和熟练度训练——如果掉到F班，是没资格上舞台的。”
“有人觉得这很难，那就加油去练习。”
“也别太担心自己学不会，明天会有大课，之后两天会有小课，所有导师带着你们一起练。”
“我希望你们每个人都可以登上第一个表演舞台。”
【十一】
正式下班的时候，鹿鸣的腰已经快直不起来了。
在导师位上坐了一天，可谓是身心俱疲。
夜色在车窗上弥漫开来，鹿鸣揉了会酸胀的腰侧后，就像一块站不稳的黏糕一般，彻底把自己倒在了时野身上。
他自己身上残留的海盐香水味混着时野身上清爽的气息，让鹿鸣打了个绵长的哈欠。
他拽过时野的手臂把自己抱牢，自己则窝在男朋友怀里，吸一吸男朋友回血。
然而，时野对应日的态度还是有点耿耿于怀。
他抱着鹿鸣的手微微收紧，下巴抵在鹿鸣的发顶上，在人看不见的地方皱着眉撇着嘴，闷声开口：“那小屁孩到底是怎么回事？”
鹿鸣脑子已经快转不动了，下意识反问：“哪个小屁孩？”
“就映日那个，C位那个，说想见你的那个。”
一连三句，鹿鸣再糊的脑子也清醒了。
“那个啊……”鹿鸣又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就当时完成公司任务时随手教的小孩，要不是他这次来，其实我已经快想不起他了。”
“你随手教教，但人家对你念念不忘。”时野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又低了些，满是怨念，好像在不满鹿鸣“处处留情”似的。
鹿鸣好笑地拍了拍他：“那你哪天去申音的时候不得醋死？那儿的学弟学妹比他还惦记我。”
“这不一样。”时野倔道，“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
那眼神，就跟当年我在后头默默看你一样。
他当初喜欢上鹿鸣是一见钟情外加日久生情，那那个所谓的随手教教的小孩呢？怎么喜欢上的？
理智上，时野觉得是因为鹿鸣实在优秀，为人温和又有细致严格的一面，这种反差，他人一向是爱的爱恨的恨。
可情感上，他就是嫉妒就是吃醋，一些隐秘的占有欲已经快濒临爆炸了。
他没有参与到鹿鸣的那段人生中。
于是他忍不住去想，鹿鸣在教这些后辈的时候，除了认真和细心，有时候着急了，会不会也像对他那样，会把温热的手掌覆在后颈、点在鼻梁眉心、划到胸腔腰腹这些位置，帮人找发声共鸣的位置？
唱错或者弹错跳错的时候，除了指点，会不会很无奈地去轻敲他们的额头？
除了这个臭小子，是不是还有其他人，也在喜欢着他？
现在的小孩还很会来事，谢礼说不定没少送，奶茶咖啡甚至一块吃饭……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鹿鸣戳了戳明显出神的时野，把他叫了回来。
时野垂下眼，握住了鹿鸣戳他的手，诚实地将自己的疑虑全盘托出：“……你当时怎么教他的？”
鹿鸣很艰难地回忆了一下：“该夸夸该批批？该示范示范该纠错纠错——我先说明，我没上手的。”
最后几个带着保证力度的字眼，瞬间顺了时野炸起来的毛。
“那教完之后呢？还有什么后续吗？”
“没了吧……？他的微信和企鹅我都没加……谢礼什么的我也拒绝了。”
鹿鸣察觉到了时野突然平和下来的情绪，哭笑不得：“你觉得我会像教你一样的去教他啊？”
时野哼唧了一声，算是回应。
“我的时老师啊——”鹿鸣笑出声来，“你知道吗？所有教学示范里，我只对你有过肢体触碰。”
时野闻言抬起了眼。
鹿鸣的眼睛在昏暗的车厢内也亮晶晶的：“那可是我给时老师的独家教学，别人没有的。”
“毕竟那些触碰里都藏着我当时的私心，懂？”
时野第一万次想，他的呦呦真的很会哄人。
他把鹿鸣的手举起，贴到自己脸上，嘴里说着很任性的话：“好吧，我知道了……但即便如此，我还是想鹿老师再教教我。”
“可时老师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呀，我还能教你什么呢？”
时野闻言抿了抿嘴。
他头脑风暴了一圈，最后想起来一个。
“你教教我词曲吧。”
时野摩挲着鹿鸣的手。
“手把手地教，我会认认真真跟你从头学的，鹿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