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越走越冷,一双光足冻得通红。有风袭来,寒意直钻心尖。
黄沙不见,白雪漫身;瘴气疏然,冷气逼人。
抬头悬望周身,此路可谓:瀚海阑干百丈冰,愁云惨淡万里凝。冰天雪地风如虎,裸而泣者无栖所。
不知不觉,一干人已入一片天凝地闭,风厉霜飞,滴水成冰的世界之中。
身前身后皑皑白雪千丈环山,一片惨白灼人眼伤。
“呐!”阴差呵出之气瞬间凝冻,水珠掉落在地,似能听见他打颤的牙关:“过了桥,就是阎罗大殿了!”
声音在纷飞大雪中掩埋。锁魂链上满是冰凌,桥亦可见丈长结凌,有冰柱自深渊生长而来,似是顶起寒桥,此桥宽阔无比无以丈量。
众生临桥探足下,桥似寒冰所筑,通透无比,穿透桥身,可见足下高山云雾环绕,细探看,但见深不见底之凹黑洞窟,如怪物血盆大口,妄诱魂灵饱餐。
诸魂不敢轻易窥探,于桥上行走少时,面前乍现一直耸云霄不可丈量的冰封雪顶。雪顶之下迎面而见一约摸几十丈高黑岩筑成的浩瀚雄伟大门。
黑岩之上似人头不安涌动,各个面色狰狞,就像封印在石门里挣扎着欲要一涌而出,其间还伴着凄厉惨绝之声,冲破雪顶。
众生立于殿门之前,皆同蝼蚁砂砾,毫不起眼。似一阵雪风就能吹散的雪花。
那门半敞着,直到这儿,高伯乾一行才又看见络绎不绝的魂魄在阴差的管辖中攒动前行。
巨门后,一片黑洞洞。
小鬼头张着一张嘴,这一切都神奇宏伟的让他诧异。瘦小的他在殿门前俨然看不见。
冰封素裹,宏门之后的世界,黑暗似夜。陡险难行。脚下踩着黑岩,不知左右是否有宽路,忽有红火飞窜,惊觉黑岩窄路,岩下黑暗无边。
“第一殿!”高伯乾指着前方一黑压压石殿上高悬的木匾额从右至左的念。
只听身后一声“阿弥陀佛”!他扭头看身后,一僧人锁魂链加身,单手置身前。两人有一瞬对视,僧人越过众生,先他们进入大殿。
此殿无门有口,魂魄在此排列等候着进入。看着方才消失又出现的小宫女,高伯乾觉得黄泉上也算一场陪伴,如今入了阎王殿就要审判转世,想必再无日后。小宫女进入不久,就轮到了身前的小鬼头。小鬼头在三个阴差的恭请下进入,那小鬼招呼着还不忘带他一并进去。
从石殿口走进大殿,正中是一个约两米高的黑漆方台,上面安放着暗红雕大小鬼等宝座,背后是雕兽围屏,方台两旁有六根高大的蟠龙黑柱,每根大柱上盘绕着一条矫健的石龙,有行龙、坐龙、飞龙、降龙,多姿多样,石龙周围衬流云火焰。仰望殿顶,不见殿高几多,似黑暗无限蔓延。
此乃阴曹冥府阎罗大殿第一秦广王正殿。
此殿掌管,人间生死,幽冥吉凶。因此可见周边无数竹简,竹简封口袋上写“生死簿”三字。
“殿前何人!”声音如千里隔音传入耳中。高伯乾被阴差按倒跪于地上对殿上大人行一跪拜大礼,即起。只见那小鬼头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你可是问我?”
见前方无回应,高伯乾将路引松开,只见路引飘向前方方台之上。他小心抬眼,黑洞洞不见秦广王真身,只见无比宽大身躯足够遮挡住暗红雕鬼的宝座。方才进入还不见上坐有大人。
那路引闪烁着微弱的黄光悬停半空。
“啪!”一声拍案惊堂木,再见台上怒遏神!
高伯乾吓得肝胆俱裂,噗通跪倒在地。
“你阳寿未尽却自取性命,殿前之人亦罪大恶极,怎进的这第一殿?”台上秦广王大义凛然词严义正道。
见一阴差上前与他回道:“此人乃……贵人应邀,得以开恩入鬼门来。”
话说贵人二字阴差眼神示意邪瞄那小娃。秦广王会意,仍严正厉色道:“殿前高伯乾生时大逆不孝、制造血案,德行大亏集罪孽於身。其不顾父母恩德,为分桃掩鼻之情,随意杀生。其二,因忿恨刺激自杀,应入孽障台查明生前功过,再入第二殿按罪施刑,念其虽非自然尽寿轻生,却并无阴魂不散心有不甘惊吓世人之举,可免去你少量刑法。带去第二殿!”
“是!”
路引回手,高伯乾忽左右被青面獠牙差架着拖行而去。那小鬼头站在高台之下也看不清台上秦广王相貌。只见一只灰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大得很,惊了那小鬼头一下。只听呵呵哈哈的笑声响彻大殿。
小娃娃绕过高台,跟着高伯乾跑去。无人管他。这冥府就像那娃娃的家一般,随意自如。
“带他去往孽障台断一生功过,再入二殿。”
孽镜台在第一殿右侧,台高约有一丈,镜大十围,向东悬挂,上有一块横匾,写了七个大字:孽镜台前无好人!
对於恶多善少,死后须到孽镜台。阳世作恶多端的鬼魂,可以自己看见阳世一切罪恶,好像无声无息又活一遍在镜面之上。
高伯乾看着镜面上一幕毫无生气的惨淡,高家几十口人无一能活。是他,亲自在饭菜井水里下了剧毒。而他,看着一厅堂老少吃的正香,不久一个个不明不白咽气离世。他则在侧悠闲含泪,喝着一盏又一盏的冷茶。
手指动动,确定高家死绝,他则将指尖剧毒一抹杯口,端坐大院,一饮而尽。含泪带笑等死解脱。
那小鬼看着斯文的高伯乾忽觉人不可貌相,虽他相貌堂堂识文断字却是天地难容杀父母弑兄弟害他人灭自己之人。
高伯乾看着自己这生罪孽,懵然若懂。
青面獠牙鬼问道:“可有异议?”
高伯乾摇头。毫无异议。
于是青面獠牙鬼将其交由阴差带到第二殿去。
一殿后便是二殿,此殿重檐九脊顶,建筑庞大,斗拱交错,蓝色盖顶。前面并排有十根青色石柱,每根石柱上都雕刻着两巨龙,一条在上,一条在下,盘绕升腾,向中间游去;间有一蓝色宝珠,围绕着金色火焰。隐约可见石柱撑起块巨石上刻着“第二殿”三个大字。
穿过殿门洞前,迈上九重石阶,那石阶似水,每一步都泛起几圈涟漪。步上第九台阶便到了壮阔正殿,四周挂有壳类风铃,阴风拂过“丁丁冬冬”奏起。殿中只见一尊数长高的人形坐在台上,小鬼头凑上去仔细地观着,这“人”石青色,两旁有弟子鬼刹等,个个面目狰狞。
那高大人形正是二殿楚江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南沃石下活大地狱。
路引飘其面前,方才孽镜台之功过他心如明镜,看殿下之人颇有感慨道:“依其之罪孽,罚其入我这活大地狱十六小地狱第六脓血小地狱及十五狐狼小地狱。”
如同号令,话毕只见左右犹如混沌天地初开,黑色竟能散去,但见足下左右开道。
“去吧!此乃正南沃石活大地狱。”
正南石沃活大地狱纵广五百由旬,另见以下设十六小地狱,众人无法一一说上。
但见高伯乾脚下生出一条路两条岔道,一个通往第六脓血小地狱,一条通往狐狼小地狱。
高伯乾叹气,迈开步子,先朝那六小地狱而去。
那地狱远远可见,红血煮沸,腥味浓烈,如同翻滚的油锅。他高伯乾就要在那脓血池里侵泡,遭受血液倒流毒素侵魂之苦。
见他在血池里安静的站立着,血漫胸膛,面无它色,受着自己该受的磨难,对于他来说并无痛苦,反而是心安。
踏出脓血池的时候,小鬼头看他满身血色渐渐退却,与初见无异,受到的苦也只有高伯乾自己能有感受。
再见他走另一路而入狐狼小地狱。那小地狱如其名,狱中狐狼成群,如饥似渴张着血盆大口,等着猎物进入疯狂撕咬。高伯乾刚入,整个魂魄就被包裹的团团实实受那撕咬之苦。
那小鬼头捂住眼睛颇有不敢再看之意。
二殿这一关高伯乾也算是过了。
再到第三殿,殿上宋帝王。专司大海之底东南方沃燋石下黑绳大地狱。
抬头迎面先看见一个赤金三龙青地大匾,匾上写着斗大的三个字“第三殿”。殿中设着三丈来高青绿古铜鼎,鼎上设大紫檀雕螭案。摆设怪异不似常理。
隐约似见四角立着汉白玉柱子皆盘着三龙,四周全是白色石砖雕砌而成,广阔宽大,不似前两殿阴暗森森。地上汉白玉雕出兰花,兰花镶金,于白石之间妖艳绽放。
此殿专管阳世为人不思君德最大,民命为重。膺位享禄者,不坚臣节不顾民命。士庶见利忘义,夫不义,妻不顺。应爱继与人为子嗣,曾受恩惠,及得过财产,负良归宗归支者。奴仆负家主。书役兵隶负本官管长。伙伴负财东业主。或犯罪越狱及军流逃遁,因管押求人具保,负累官差亲属等事者,久途而不忏悔,虽作善,死后仍要入地狱。如犯讲究风水,阻止殡葬,造坟掘见棺。有损骨殖,伦漏钱粮。遗失宗亲坟冢。诱人犯法教唆兴讼。写作匿名揭帖退婚字据。捏造契议书札。收回钱债券据。添改账目。遗害后人等事者,查对事犯轻重。使大力鬼役进入大狱,另发应至何重小狱受苦。
三殿宋帝王身材矮小,坐在那鼎上紫檀雕螭案前连人都看不见。他两只眼半露在外,瞅瞅那小鬼头,吧唧吧唧嘴,转眸对高伯乾道:“汝生前写作匿名揭帖退婚字据。令姑娘羞愤而死,依吾看来,需入三殿黑绳大地狱十六小地狱第十吾地狱击膝小地狱。”
那小狱在两边碎裂的汉白石下,高伯乾被大力鬼押解这进入地裂的洞中。小鬼头看不见里面的场景。只听见高伯乾一声凄厉的叫声。
去往第四殿的路上,小娃娃在高伯乾身后,见他走路越发不稳,膝盖之处似是无骨软软欲倒。
四殿忽然又暗了下来。
只能看见殿中四大漆黑撑天龙形柱,身后门上高悬刻“第四殿”三大字。四柱中央黑莲花石台,盘坐着体型巨只见其下颌宽广,不见眼鼻的第四殿主——五官王。其身披黑衣正襟危坐。旗下司掌大海之底正东沃石下合大地狱。
此殿分明,静谧之余再无其他。
四周黑洞洞,偶有似魂非魂之光攒动,围绕那四龙柱冲破不出。
五官王看他高悬于面的路引。长叹一口,颇带情感,声音压顶而来:“汝生前于男子不能应行处。因而口中行淫。入合大地狱第二别处生割刳处。而男行男则入合大地狱第六别处,再受多苦恼处。及于口中、粪门中、而非妇女根淫逸之事入合大地狱第十一处,一切根灭处。”
忽然那几道绿色光影冲破四大龙形柱,架起高伯乾可谓是腾云驾雾拖拽直冲高顶。高伯乾高升,看见那四殿五官王的大脸,与常人无异,却异常宽大如山。他目送着高伯乾之魂升腾而起。
第四殿天顶之上,豁然开阔广五百由旬,其中竟显另十六小地狱。
这合大地狱十六小地狱竟在高空之上黑洞洞一片里。若隐若现。
高伯乾眼中隐见“第二小地狱”“第六小地狱”“第十一小地狱”,而这些,除了惩罚骄奢淫逸之人,更是同性恋者无法逃脱必受之刑。
且不论人间,原来这黄泉鬼城也难容同性恋情存在。
他所经受之难想必还有无数人与他一般经历过。
第二小狱——高伯乾所受生割刳处,指将其刨开再掏空之刑。他的嚎叫声淹没在无数鬼魂的哀恸之中。
小鬼头抬眼高看,看得清楚分明,吞一口唾沫,那里不仅只有高伯乾一个魂魄,还有数不清的一干众生,皆遭受其刑,见其又被以热铁钉钉其口中从头而出,出已急拔又钉其口,耳中而出。又复以铁钵盛热铜汁泻入其口。铜汁热炎烧燃其唇,次烧其舌,既烧舌已,次烧其眼。如是烧咽,次烧其心,次烧其肚,如是次第。乃至粪门,从下而出。如是种种受苦。
他忍不住吞吞吐吐问道:“他一直要经受这……刑法到……何时?”
反反复复多次不下,那五官王叹气道:“诶!此乃恶业未坏未烂,业气未尽。使一切时与苦不止而循环。若恶业尽,方可得脱此地狱。”
“为何我不用经受刑法?”他忍不住问道,那五官王低头瞧他,早就识破,看他懵懂,哄他道:“你乃娃娃,黄泉特许。”
不知多久,高伯乾被光影拖着身躯飞向第六小狱。
看来他已经悟出罪孽错误才得以出逃。
再看那第六小狱——高伯乾二受大苦恼。先受生前一生苦楚烦恼缠身。
又见其魂体皆悉热炎,而烧灼解散,犹如沙抟。堕于险岸,下未至地,悬于空中。有炎火喷薄团绕烧灼。令其身如芥子。而后高伯乾沙抟之魂星星点点被火团簇拥着地。
既到地已,彼地复有炎口大鼎而啖食之魂魄,却复还生肉。既生肉已,取置炎鼎,而复煮之。煮之食之。分之散之。如同二小狱,恶业未坏未烂业气未尽。于一切时与苦不止而循环。
而在他受苦难之时,这大殿来往已有多魂,小娃娃爬上黑色莲花宝座,看着往来形色的魂魄,等待这高伯乾受刑完毕,却不知不觉在五官王膝边睡着了。
“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孽缘,孽缘呢!”五官王慈悲,手持佛珠,盘珠而叹。声音惊醒了熟睡的小娃娃,他揉揉惺忪的睡眼,却见高伯乾在此小狱待的甚久。
小娃娃盯着高伯乾看着他反反复复承受着地狱之刑,看的他几乎又要睡着了。忽然看见那几缕光束将他拖拽自鼎而出,飞往高顶十一小狱。
小娃娃忽然正经端坐起身盯着高伯乾魂魄目不转睛。
“十一小狱是什么刑法?小娃娃抬眼问五官王,五官王的下巴宽大的正对着他,从下往上看,只有两个黑洞洞的鼻孔。
“一切根灭处。要受极苦恼。再以火置口令其满。以热铁钵盛赤铜汁。铁叉擘口置热铜汁,铜汁复有热铁黑虫。虫体炎燃。此十一小狱处。皆悉火燃,以为炎鬘[man、四声;美好的头发],在中烧之。虽烧犹活,如是常烧,热炎铁蚁唼[sha、四声;鱼鸟吃食的声音]食其眼,热白镴[la、四声;铅锡合金]汁。置耳令满。炎热利刀割截其鼻。复以利刀次割其舌。再以利刀烧割其身。彼地狱人。受地狱苦。无有譬喻。其生前曾以毒药灭其族,则要受各族人毒发之苦数十次。此乃余残果报,若果报未尽不可得脱!”
高伯乾眉宇紧蹙,承受着苦恼身痛。但见铜汁混着铁虫已从他被铁叉撬开的牙关缓缓滑落。浑身如火团烧焦,火中铁蚁唼唼啃食这他的眼睛。利刀在其身上依次切割这,看他表情似还有毒发之苦。
高伯乾此人生时并无淫邪德亏,只因这人爱惜同性男子,两人相亲交好;而男子行翻云覆雨之事,则从其粪门入,或以口相交取乐;只因口中行淫,则受二小狱生割刳处。因男行男,即与男子□□,从而受第六小狱,专针对男同性恋。还有其淫过分□□妇女多人行淫,且有不走男女正道而从口或肛入之行径,都要受十一小狱。
如果高伯乾生前不是因喜爱男子,也许这第四殿他根本不必受任何的苦难。
小鬼心中这般想法显得非常成熟,朝五官王认真的问:“他本人并不是淫逸之人,却只因为怜爱同性而要受地狱苦刑?”
“天地不容同性相恋,故而让其受刑,知其所错而改之。”五官王沉声答他。
“即天地不容,又为会有这样的人诞生?你们这些天神地鬼不是口口声声说存在即合理,不是能掌控一切吗?”他此话犀利,五官王想了一想,答他道:“掌控一切却不能擅自改写。有所谓存在即合理,理指宇宙万物发展轨迹,并不能掌控人伦之理。三界之中,最复杂的便是人界。天地黑白阴阳分明,唯人界涵括天地太极黑白难舍难分。冥府律法惩戒善恶针对天地正道此理。”
“可天地非男即女,男爱男,女爱女有什么不合人理?”
“女娲造人便分男女,男女居室,为夫妇大伦;符合宇宙天地之燥湿互通,阴阳正窍。男男,女女宇宙天地阴阳反背!不合天理罢了!”
小鬼头品着五官王的话,虽不能全然理解,可也明白大半。
同性相恋,于情合理,于理却不合。正是:人间复杂情,冥府黑白事。
高伯乾也许是彻底醒悟了生前情爱有悖人伦天理,见他被缓缓送下落地,整个魂魄都飘飘散散,身体并无血色,可大难不曾免去。看他神色懵懂依旧又多分惨淡,身体佝偻不济。举步艰难而行。那阴差同情他,上前不再以锁魂链牵扯,而是在一旁参附其身。入那第五殿去。
“我走了!”小鬼头盯着五官王与他道别,五官王沉默点头回应他:“去吧,去吧!我们还有再见的。”
“我可一点也不想再看见你们!”小鬼头抱怨一句朝着高伯乾魂魄跑去,学着阴差的模样用小小身躯支撑在他身边。
那第五殿走进一看,殿中四面血红,红云悬浮。应门中央有红石雕刻五龙,橫伏四爪踏地,踩踏祥云上。五条伏地龙撑起长桥两座,桥身低矮是由巨大的赤色石头砌成,两边桥下纵向各盘双龙,还有一龙张牙舞爪双目怒瞪盘踞两桥中央黑河水里。龙头之上高悬朱红色三个大字“第五殿”。
耳边叮叮咚咚泉水细流之声。
一行踏过赤红五龙桥,望见桥下黑河水里刀光剑影凌厉非凡。不少亡魂心口插剑在黑河里惨死模样。
没有高桌宽椅,不见殿中有人。
大殿宽阔似荒野。只有殿内四大柱擎天不塌,在红云高处越发纤细,不见头顶。
随滚滚红烟席地而来,高伯乾手中路引环飞上天,如钟鼓般厚重声音,似巨石压顶而来,一整狂烈阴风席卷,高伯乾一行难开眼。
“你已自灭其族,诸多恶业也无以相讨。如今到这第五殿,照过孽镜,悉系恶类,可还有言?”询问者正是第五殿阎罗天子,这五殿阎罗王与阎王乃不同二神。阎罗王是降调,如今司掌大海之底东北沃石下叫唤大地狱并十六诛心小地狱。
阎罗王此番话并非空穴而言,只因第五殿有一个特殊的惩罚,如经查证,有些罪恶之魂,需重新再登望乡台,让魂魄亲自看家中:凡事变换,家中大乱。男思再娶,妇想重婚。男受官刑,妇生怪病。子被人嬲,女被人淫。苦挣财物,搬运无存。田产抽匿,分派难匀。亲生兄弟,彼此胡赖,搪塞不逊。三党亲戚,怀怨评论,儿女存私。朋友失信。略有几个,想念前情,抚棺一哭,冷笑两声,更有恶报。房屋火焚。大小家事,倏忽罄尽。作恶相报。
而如今高伯乾所犯算作大罪孽,只可惜他灭其族人家中在无人烟。他也不必受那眼见亲属离散,家业散去却无能为力的悲哀。
只红云滚滚可闻其声不见其人。
高伯乾面目甚苦无奈摇头:“小人自觉并非大罪大恶之人,事态所逼,意气用事,苦酿大错。我本无留念,可怜吾父母尊亲生养死葬之事未能备办。只求能有机会还阳再给双亲族人掩埋。若还能有来世,必做好人。”
他前四殿小地狱受苦颇多,如今看来悟彻自身罪过,开始念及双亲族亲死无葬身之所,万分后悔。同时也做好再受极刑的准备了。
只听那阎罗王讽刺一笑,不以为然道:“鬼犯皆说在世尚有未了善愿,或称修盖寺院桥梁街路,或集劝善书章未成,或父母尊亲生养死葬之事未备,或受恩而未报答种种等说。哀求我准放还阳。无不誓愿必做好人。今吾见你一生,闻你曰,颇感可笑。汝昔时作恶,今,船到江心补漏迟,可见阴司无怨鬼。阳间少怨人,真修德行之人世间难得。”
红烟缭绕里,只听阎罗王又说:“凡一切鬼犯,发至本殿者,已经诸狱受罪,即有在前四殿,查过受刑。你并非十恶不赦之鬼,吾殿罪孽你并无触犯,可直接发往下一殿去。”
高伯乾其实有些吃惊之感却并非那般深刻。但他却记住了阎罗王的那句:船到江心补漏迟,可见阴司无怨鬼。无比在理。
高伯乾颤颤巍巍依靠在阴差身上,这会儿看起来魂魄有些回魂过来,他抬眼看见那红烟之中有一双禁闭的双眼,大如碗口。
红色云雾淡薄浓厚不一,隐约看见大殿周边若隐若现在红墙铁壁里如同镶嵌在洞窟中的十六诛心小地狱。小地狱各埋木桩,铜蛇为链,铁犬作墩。捆压魂魄手脚,用一小刀,开瞠破腹。钩出其心,细细割下。心使蛇食,肠给狗吞。
“他怎么不出来见我们?”小娃娃口气好大的问着,阴差小心应答他:“此殿阎罗王本前居第一殿,因怜屈死,屡放还阳伸雪。因其破坏规矩,便将阎罗王安排到五殿司掌大海之底东北沃石下叫唤大地狱。他不见魂魄,是因为此王心肠太软,见不得眼泪弱魂,怕生同情再坏规矩。”
通过云梯,登高至第六殿。此殿拱石上印刻着“第六殿”三个大字。
殿内风沙扑面,如同回到了黄泉之路。风沙遮眼,看不见殿内情景。
高伯乾手中路引被一股力量吸纳而去,一团绿光耸动着,飘去不见。跟随路引眯眼看去。十丈高黄沙作抟,形成巨人。巨人身后有风沙复合成椅,身前抟做高台。
那巨人拿过路引,就是动一动都是一阵地动山摇,黄沙满面。
那巨人便是六殿卞城王。司掌大海之底正北沃石下大叫唤大地狱。
“你所犯之罪,不必受第六殿之刑罚。只是你阳寿未尽,本该收你入枉死城直到寿终正寝,却恰巧你自裁之后时至今日,碰巧你入我六殿之时正是寿终正时,本不该来此一遭。如今你且直接前往下一殿吧!”
小娃娃也要跟着走,只听卞城王厉声:“慢着!”
小鬼头黄沙里看不见,只听那声问阴差:“可还有个毛娃娃?”
“卞城王大人!”一阴差顿足,本就要说明情况,届时上前一步恭敬道:“卞城王大神!能否让小娃娃入那枉死城等候!”
“路引拿来!”话毕,阴差飞旋随着风卷而入黄沙中心,只听那声音弱小随着风沙断断续续:“天庭原定九十而终,不料转世官漏写……十字……而今九岁,死于孽火……”
不知那二鬼低估些什么。阴差回时,阴差面色不太好,押解着小娃娃等继续前行去往第七殿!
高伯乾路引带路在前,黑洞洞一路而来第七、八殿并未见在何处,再抬眼时,大片开阔广漠无间“阿鼻地狱”四大火团簇成的大字如日当空,但看这处并无大殿,也无匾额。
火团拥簇的四个大字,阴森红火,可非但烧不起心里的火,反让人觉得阴寒无比。那四字之下,红色荧光若隐若现显示“第九殿”三字!
小鬼头不解问道:“咦?怎没有第七八两殿?那两殿有何?”
“第七殿,泰山王,司掌热恼地狱,又名碓磨肉酱地狱,另设十六小狱。凡阳世取骸合药、离人至戚者,发入此狱。再发小狱。受苦满日,转解第八殿,收狱查治。又,凡盗窃、诬告、敲诈、谋财害命者,均将遭受下锅之刑罚。”阴差开话到:“第八殿,都市王,司掌大热大恼大地狱,又名恼闷锅地狱,亦设十六小狱。凡在世不孝,使父母翁姑愁闷烦恼者,掷入此狱。再交各小狱加刑,受尽痛苦,改头换面,永为畜类。方才路引前行,那殿中大王已知此人并无犯此罪孽,故而不曾显露真身正殿使我等不必浪费时间隐匿而过了。”
那高伯乾就要迈过“阿鼻地狱”四个大字下,押解他的阴差拦他一下,说道:“阿鼻地狱是宇宙观中地狱最苦、最黑暗一层,大部份永世不能超生,一日有亿次死生,往往刑期皆在百亿年之久。即为永世不得超生。”
言下之意,告诫高伯乾入此地狱,也许是有进无出之路。
高伯乾谢其曰,“就算我知道有去无回,却还是要进,差大人还不如不让我等知晓。诶!”说罢,毅然决然般跨入阿鼻地狱疆域。
阿鼻地狱极大,立于南赡部洲之下,广、深两万由旬。地狱里有引路开道拘魂的使者,阴差们恭敬唤声“阿傍罗刹”。
阿鼻地狱即无间地狱,即痛苦无有间断之意。
每一个魂魄除了阴差外还有阿傍罗刹同行。
小鬼头见那罗刹绿脸大头,头上畸形怪状,长得似人似兽奇丑无比。
自高伯乾踏入的那一时刻,身边便有梵音缠绕,隐约似懂非懂,好像在呢喃着他的罪孽:“造五逆罪,杀母杀父,趣果无间,受苦无间……”
侧耳再听,又像是此阿鼻地狱之状:“两处四方有四门,巷陌皆相当,以铁为狱墙,上覆铁罗网。以铁为下地,自燃火焰出,纵广百由旬,安住不倾动。黑焰熢烩起,赫烈难可睹,小狱有十六,火炽由行恶……”无限循环的呢喃。
高伯乾此来,早已有进无出。
那梵音呢喃便是他的罪行,便是他将受地狱之苦。
第九殿大王平等王——掌理大海底,西南方沃焦石下阿鼻大地狱。此地狱令所有鬼神都会为之丧胆。
见此地狱宽广,四面皆是炎火,有铁网围绕、重重叠叠。无有一处空间。在密密铺设的铁网之内,高伯乾见另设十六小地狱,那一幕幕一列列排开在无边苦海,一处比一处苦,凄厉叫唤惨绝人寰,看他人面容,便俨然悬心吊胆毛骨悚然!
走在殿内,忽寒忽热,如临大病极为不适。小娃娃似有呼吸困难之症,眼睛时睁时闭,小嘴微张。高伯乾也觉得呼吸极难,魂体不复。脚下似踩红铁滚烫,使魂魄跳跃。
身入陷火中烧,汗流浃背。复又似堕极寒之地,冷风如刀,割布全身,受极痛苦,当真无可譬喻。就连那一惯无恙的小娃娃也经受不住了。
“殿中高伯乾!”路引停滞不动,睁大双眼也不见大王真身。却闻天震地骇如雷贯耳之声:“犯大五逆罪一二,即杀母杀父;堕入趣果无间、受苦无间两处不得超生,并受第一、二小狱之苦!”系数其所犯此殿几大罪孽。
此殿有十七罪孽,十六小狱,又分五逆罪:一、杀父;二、杀母;三、杀阿罗汉;四、破和合僧;五、出佛身血。高伯乾所造罪,需涵括第一小狱敲骨灼身,二小狱抽筋擂骨。
而趣果无间,趣果果报,就是说制造无间业的罪人,要经受他临命终时,与前一刹那死亡之时,本不该进入鬼门关直接自鬼城外黄泉道羊肠小径入地狱马上受审,不能经过中阴身,不能超度,罪业太重,所以高伯乾去经果报时,没有间断;第二受苦无间,指其在受苦时,由局部,或从头至脚、从脚至头开始,且没有一个地方可以幸免,受苦无间!
“你本该受趣果无间与受苦无间,不得超生,只因你非正当而来,我还需问过阎王。”
此事其实有些棘手。高伯乾本不该进入黄泉鬼城,而应该在城外直接由羊肠小道通达阎王正殿受审,其所犯五逆罪应得阎王发配先历十八层地狱苦刑,而后送入十殿受审受刑,最后得阎王朱批此人方留阿鼻地狱受无间延绵不得超生之苦。可如今他在黄泉路上已走了一遭。避过阎王大帝审判与十八层地狱刑法,如今到这阿鼻地狱该受趣果无间,受苦无间不得超生苦刑。
而不得超生转世,事态较大,此罪判定必要阎王亲审,十殿审判,再由阎王朱批确定魂魄罪恶,不得超生转世!方入第十殿、十八层地狱、亦或十九层隐狱领罚,为的是以免误判。平等王犹豫再三,深觉此事应该上报阎王。
于是派阿傍罗刹拿其路引前往第一殿取其生死簿,再去阎王殿请旨。
那罗刹还没走,便被小鬼拦路,在空荡荡的空气里冲平等王说道:“他是我带进黄泉来的!我要知道他会受这么多地狱痛苦刑法,我就不会擅自要求了。如今你要将他留在这里不得超生,我不可以这样置之不顾了!”
人小鬼大,说话之时一本正经,颇有大人风范。
远方声音徐徐传来,梵音袅袅,千里传来,沙哑无边:“就算你不带他入黄泉,他所犯罪孽也要受到因果业报。”
“那你们又可知他为何犯下这些罪孽?”小娃娃喋喋不休,问其曰。
“因为人的情爱。”
“那为何情爱会让他变成如此?”
“因他情爱太深,所爱同性,却又受亲人欺瞒,致挚爱阴阳相隔,相思成疾;退婚不成,亲眷深觉其丢祖宗脸面,而趁其疾时,在药中下慢性毒,害其性命,不料此人识破,且被欺瞒之事大白于心,怨念陡生,故而犯下诛族大错。”那路引上这般写着高伯乾生时之事一二。
那娃娃义正言辞问道:“所以,这样被人坑害悲苦之人死后竟不得超生?”
“这……”平等王有些哑口无言,想了想,回他:“阳间对错自有阳间官断,而他擅自害人自尽;如今阴间,即已死,就该受阴间大法惩戒。”
“这不公平。”小娃娃正气凌然,大喊一声:“大法谁人定!你叫他改了便是!”
他虽然信口雌黄,平等王却不敢发落他,只得忍气吞声,装聋作哑。
“你不要装聋作哑,你若不说话,我就带着高公子走了!”
“你!”平等王叹气,问他道:“那依你之见,怎么办?”
“叫他转世轮回,下辈子偿还今生罪孽即可。既然是阳间的因,那就阳间还。”小娃娃冲漫天黄瘴之气大喊,似有你不同意我就与你斗,天不应我便与天斗的气魄。
“大人!大人!”阴差觉得很是不妥,这小娃娃似乎越发的正派像个人物,一干人也生怕他记起什么,恨不得赶快打发他去,阴差说道:“平等大王快叫他离开吧,恐地狱孽障太重,不出多久他记起什么恐坏了天庭大事啊!”
话毕,只听一阿傍罗刹手捧天书而来,跪地呈现平等王,说道:“阎王派来天庭旨意!”
那圣旨飘散不见。
不久,只听平等王说:“将这小娃娃带去第十殿。”
“我不走,除非他跟我一起走!”说着一把拽着高伯乾,生怕他被那些鬼怪强制带走。他的话语似是命令,其实就算阎王来了,也让他几分。
平等王深知,于是犹豫许久,思考一番,对高伯乾说道:“我先在这第九殿记你一账,今生姑且放你,来世死后鬼,我定向你讨回罪孽。你们且去吧!”
高伯乾一愣一怔,呆滞着被小娃娃拉扯着,恨不得赶紧消失,只怕那平等王下一秒后悔。
阴差紧跟其后,大步跑着,这窘迫的模样,实在少见,平等王在风中竟忍不住大笑起来。不禁想起着小娃娃那句:大法谁人定!你叫他改了便是!
心中不禁笑:此法天定,唯你可改!
汗水散去,冷风骤停,身边平静如水。
空荡荡有锁魂链之回声,黑洞洞无足下路无大道。
“第十殿到了!”正眼高抬,可见头顶如日当空三个大字“第十殿”!
阴差感叹,第十殿一审,他们此行就算完满交差了。
“何为十殿?”身前长队排起,高伯乾一行当中,毛头小鬼见着大殿犹如人间山川河流环绕,好似身处自然之中。
十殿转轮王,殿居阴间沃焦石外,正东方,直对五浊世界。一行人无不惊叹此殿,犹如阳间在世高山流水,水呈黄色,从高山翻滚而下。山川之间没有一株植物毫无生气,大殿内山川河流中不同之处设有金、银、玉、石、木五桥,还有一处小道通达之处隐约可见来时奈何桥。
“到了此殿,各殿押解到此的鬼魂,就能按其罪福大小,发往四大部洲的适当地方投生了!”阴差说话间颇有轻松之态。
小鬼眼珠忽转,紧张问道:“来世,我还是今生的我吗?模样、性格、爱好等等……”
阴差哈哈一笑,摇头道:“考量福罪善恶,可上天成仙,转轮王初审,再交由阎王定夺上报天庭交由玉帝。也可在地为魙[zhan、一声:鬼死为魙],同样转轮王初审,交由阎王再审后交由幽冥大帝燮帝定夺。或入人道,直接由转轮王定来世投生男女、美丑、长短寿命、富贵贫贱、安逸劳碌;行道、灵道、世俗道、鬼道、魔道、畜生道等等;再根据阴律分为:胎生、卵生、湿生、化生;无足、两足、四足、多足等类。有些一年或一季即死,有些朝生暮死。反覆地依罪变换等。转世官会将一切详细记载,每月汇集一次,固定时日通知第一殿,在册备案拷存后原稿送呈丰都。”
“何为魙?”
“我们就是魙!哈哈。”阴差开怀道:“人死为鬼,鬼死为聻。鬼之畏聻,犹人之畏鬼也。其实就是鬼魂可再死,而后不再人世疾苦轮回之无奈,在地府成魙,得永生,做小小阴差或罗刹大鬼等,在地府当值!”
“那何人才能成仙?”小鬼头问题甚多,一个接一个,阴差也细心解答,此所谓明白鬼吧:“那孟婆老奶就是仙人。只是派到地府当差罢了。还记得她念念叨叨生前事吗?那便能死后成仙。”
“哦!”小娃娃拖着怪腔煞有介事。
“阿弥陀佛!”
面前站着一个光头的僧人,高伯乾觉得熟悉,好似第一殿也遇见过一个光头的和尚。他缓缓从高伯乾身边走过,口中念叨这:“转世朝生暮就死,善恶到头终有报,不过一报还一报。”
第十殿还有一规定,凡有阳世熟读易经之人;或劝诵经咒僧人道士,其死去到阴间时,由于正在念诵易经或咒语而亡,以致诸地狱不能用刑使其受苦报,可直接押解第十殿,一律送到转劫所内,考查计算其在世时所犯的过错,再分发各方备案,并呈递丰都,再由转轮王命阴差投入轮回道,不过,这些人再生或朝生暮死,或一天两天,或一月两月,或一季两季,或一年两年,使其忘记前世所学咒语心法,而后再入冥府直接送达阎罗十殿受其应得业报,阴差押解再去孟婆庄一趟,便可直接转世。
也正因如此,那僧人方可越过众鬼自第一殿前直达第十殿。如今已受过业报,再来十殿,等待前往孟婆庄后转生。
此殿不见转轮王,一切皆有阴差与红面罗刹代办。他们只需在一处等着。众魂济济。
不知过了良久,阴差接过红面罗刹递来竹简道:“此堕落名册,姓名及所犯罪孽,转生明细绘本。”红面罗刹邪瞄一眼高伯乾。无尽轻蔑之意。
阴差打开来看一眼内容:尔本不得超生之身,故令其转世再生畜生道、卵生为蝶。时一季,即死。
虽九殿平等王放他前行,却始终难逃法网,转轮王这决定本就让他早回地府再受刑法,着实公正,却也无比心寒。
山川河流中,这第十殿很是惬意。阴差牵引着高伯乾的魂魄朝着山川之中一座木桥而去。因来世投胎做畜生,所以要通过木桥,无金无银无富贵。那桥依山傍水,如同走在人间。
桥后是六道轮回畜生道传送之门。桥无栏杆,一丈宽,七丈长。木桥腐朽,走在上面,即使是没几两重的魂儿也能让这桥吱呀吱呀响。
方走下桥,一片开阔空间一阵寒意袭来,如临冰窟。周身冷烟瑟瑟。
地域结构盘古复杂,神奇交错。此时畜生道轮回大门已然打开,地上几十丈远处可见地底射出光华万丈,不可逼视,隐隐然冲上高空。随金光仰头瞻望,可见其中有千万道路蛛丝盘结,直指冰层!现在头顶所看见的冰层距离地面千丈高,结着参差不齐丈长冰凌。正是初踏阎罗十殿那条冰桥!桥上过时透过透明冰桥就见桥下如临深渊凹黑洞窟,想不到是转世轮回的畜生道!
这一座冰桥上下,竟隐藏着一番全然不同新天地,虽有阵阵寒意,却竟有一丛香草碍足,数尺游丝横路。青草似青袍,包裹着冰封大桥下的世界。一个反光,才觉草上凝结着冰晶。高伯乾迈步,低头再看脚下草色遥看葱郁近却无。原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再看。
“怪了!”他低叹一声。小娃娃转身,问他道:“怎么了?”见他眉宇竟难得的露出一丝愁容不解。与那张混沌懵懂的婴儿脸不大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