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布利多死去,挡在伏地魔面前最大的障碍已经被清除。最近,他的动作开始变得迅速果断,他开始逐步进行着他的计划,蚕食着魔法部与霍格沃茨。
几乎能称得上同时,西弗勒斯在邓布利多葬礼举办后没几天就被他派往学校担任了校长,或许是信任,或许是一种讽刺,又或许是一种考验。杀了霍格沃茨上一任校长的西弗勒斯?斯内普,现在成为了霍格沃茨新一任的校长。
——更像了不是吗,在接任了邓布利多的责任后,他又接任了他曾经的职位,接任他留在霍格沃茨和魔法界的一切。
西弗勒斯留在霍格沃茨的每时每分都能想起过去,那与他1981年刚来时不同——那时的他对这所学校的回忆充满了难堪,那时的他看到过去的任何相关的东西只会让他更加愤怒。
而此刻,目之所及让他想起的却是十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这时他才发觉,有些东西他已经慢慢释怀,而有些东西却早已刻骨铭心。
掠过教职工们愤怒仇视的眼神,无视了他们暗地里的讽刺与辱骂,他缓缓走进了石像鬼后的校长办公室。
坐在他常坐的那个位置上,与校长座椅后墙上挂着的邓布利多的画像对视着——似乎看起来他们两个与以往没有任何的区别。
但。
这是邓布利多,这也不是他。西弗勒斯知道画像与本人拥有着相同的思想、相同的语气、相同的湛蓝色的眼睛。
但是这不是邓布利多,在他心中唯一的邓布利多正静静的躺在湖边那个小小的白色的坟墓里,安安静静的,就像他某天心血来潮去那个湖边小憩了——这很像邓布利多会干的事情不是吗?
有时候西弗勒斯会避过所有人去看看他。平日里甚至他都不愿意与画像多说两句,只是在那座小小的白色墓碑前,他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诉不完的苦,道不完的歉,流不完的眼泪。
那些在邓布利多故去后才敢对他说出的话,那些曾经他深深压抑在心底的未尽之言——
草地上白色的坟墓,湖水里的鱼儿,林边吹过来的风与叽叽喳喳的小鸟,都替他记录了他所有的,那些如同幼童般对长辈的眷恋和依赖。
仿佛只有在这里,他才会回到那个最渴望亲情的年纪,回到那个早早就被消磨的没有任何追逐的勇气的年纪里。
他会在每次去看他的时候带上一束新鲜的百合花,然后在那片小小的角落里一坐就是一个晚上,或者,他还会不小心在那里睡着。
现在,在整个巫师界,在整个霍格沃茨,只有这里那让他感觉到无与伦比的安心。只有在这里,他才感觉到这个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改变过。
就像被家里赶出来的流浪儿只能紧紧的抓着唯一从家里带出来的破布娃娃,于是西弗勒斯紧紧抓住了他的家留给他的,唯一的、最后的东西。
他只有这个东西了。
——
杀掉往日的最大仇敌无疑让西弗勒斯在伏地魔眼里变得更加的可靠,也对他的消息感到更加的信任。
在那件事发生后的第四个星期的这次会议上,伏地魔扬言哈利?波特必须亲手被他杀掉——这对西弗勒斯而言是个好消息,毕竟不用再担心在他某个不知道的瞬间,让被邓布利多寄予厚望的波特在某一刻死去。
今天他要带着画像给他的任务,去告诉伏地魔波特和凤凰社撤退的一些消息。当然他也做好了防御措施,比如让那个讨厌的蒙顿格斯代替他们做一些混淆视听的准备。
他看着坐在长桌末端“即将上任”的新魔法部部长,垂下眼眸盘算着伏地魔即将以什么样的方式展开他对整个英国巫师界的控制。不过可以预想得到,在下星期六之前,英国巫师界最重要的两个组织将会完全落到伏地魔的手里。
当然还有,她。
西弗勒斯看着被伏地魔控制倒吊在桌子上空的麻瓜研究课教师凯瑞迪·布巴吉——这个已经与他共事了十多年的霍格沃茨教授——她不停旋转着,完全已经成为了伏地魔手中待宰的羔羊。他凝视着她的眼睛,从绝望,到期盼,再到最后的崩溃、死亡,他都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
他要把她的样子记在脑海里,就像曾经无数个在他面前被杀死的,他无力相救的无辜的灵魂一样。这些血色将会一刻不停的提醒着他,他如今走的路,他如今做的事,最终,他将会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局。
——
1997年6月,哈利?波特在霍格沃茨的第七个学年开始了。
黑魔王派遣了食死徒卡罗兄妹来做他的副手,或许也叫监视?西弗勒斯知道他们两个的残暴行为,但是他有什么办法呢?制止不了,也无法制止。
黑魔王将他派遣到了这个他认为与魔法部同等重要的地方,这对黑魔王而言难得可贵的信任,这是邓布利多用生命给他换来的。
所以他什么也做不了,他只能看着、看着,看着他们把霍格沃茨——他的家——搅得天翻地覆,搞的一团糟。
他只能看着。
那些不能说出口的布局,那些秘密进行的任务,那些挣扎,那些悲伤,那些不能显露于人的伤口。
——于是他只能沉默。
那些丢失了的信任,那些相似又与以往完全不同的仇视,那些尖酸刻薄的话语——他从未觉得那些会给一个人带来这么大的伤痛。
——于是他只能逃避。
今年,哈利?波特和他的两位同伴没有来学校,他们承担着邓布利多到死都没有告诉自己的任务四处奔走。
也好,也好,外界固然危险,但在这里肯定难逃一难,幼鸟总要出去翱翔,面对风雨,面对一切。
西弗勒斯总会和画中的邓布利多一起听被赫敏装在包里的画像带来的消息,那些听到他们平安顺利而产生的愉悦,那些听到他们艰难险阻而产生的不安。对什么愉悦和对什么不安在时间中已经渐渐模糊了边界。
他有时候总有些怀疑,他是否真的像邓布利多说的那样,已经对这个男孩产生了一种叫做在乎的情感。
又或许是因为这个男孩身上带着一些他羡慕不来的品质,那些奇怪的坚定,那些盲目的信任,那些自大的勇气,那些愚蠢的善良。汇合在一起却组成了让所有人都期待着的能够带来希望的救世主。
那些让他不停唾弃的东西,在此刻,在这个昏暗无力的时刻,竟成为了唯一可能的,刺破压在魔法界上空阴云的一束光。
他曾利用校长特权在最不安最彷徨的时候逼问过邓布利多他隐瞒着的安排,却又最终不了了之。
他只能谨记着那个时刻,那个“黑魔王把他身边的蛇牢牢保护起来”的时刻,剩下的,他只能继续等待。
——他甚至不知道这个时刻存不存在,还能不能到来,所以只能尽力的延长自己的生命,以期那个重要的时间节点的到来。
等到那个大难不死的男孩满载而归,那将会是一切的终点。那将会是,他这苦难一生的终点,是他赎罪,也是救赎的终点。
他站在霍格沃茨最高的塔上看着那好似将永远阴沉沉下去的天空和那压抑恐怖的霍格沃茨。
“哈利是我们最宝贵的希望,相信他。”邓布利多的话在他耳边回响着。此刻,他竟然也有些期待着救世主的归来。